秦言转身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目光黯淡得失去色彩的苏子曦。也看了看她打着石膏的右手。犹豫了片刻后,从怀里拉出了两条弹匣交给了她。
苏子曦抬起头,看着秦言身上的雨衣几乎被血染红,点了点头。
“能照顾好自己吗?”
“可以。”
干脆利落的回答,冷淡的气质回到了仿佛初见时的状态。秦言伸出的手,举在苏子曦的头顶,定格………
然后放下。
“这节课你学到了什么?”
听到秦言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苏子曦感到一阵奇怪。她愣了一下,开口道———
“在库房!苏御瑾在库房!快来人!!”
大堂,随着一只蜘蛛的爆喝而翻涌起过热的硝烟。在那枪口的火焰消散之际,秦言重新撩起雨衣帽,臂铠上的翼刃再次弹起,直接冲向那个无意间发现众人身影的蜘蛛。
突如其来的袭击在早有准备的四人看来,只会让他们的计划从主动的酝酿变成被迫的突围。
蜘蛛们的反应很快,数十人很快就从楼梯返了回来,手里的枪械保持着连点的射击状态。
尽管被迫,但是苏子曦却是在这种暴雨的天气里,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以前,在下水道当老鼠的生活。
在以前,自己抱着别人丢掉的过期面包蹲在垃圾桶边时,经常会看到一些地痞罪犯会打掉灯光,在原本就黑暗的阴沟里割掉那些可怜虫的内脏与脖子。
伴随着惨叫,自己才能大口大口的吃着变质面包。因为只有这样,才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的身影,自己才能奢侈的享受一顿饱腹………
是的,因为会死人。
因为……
黑暗。
砰砰砰砰砰————
苍色的眸子在割破蜘蛛的喉咙后,侧目望去,金发的少女正朝着天花板的倾泻那刚刚才上好的一条弹匣。
枪声的诞生伴随着灯光的黯淡。两把手枪的枪口对准了大堂通明装置。不过数枪,便将原本通亮的大堂打回了最安全的黑色。
黑暗的环境,足够掩护他们逃离大堂了。尽管依然有着一定的危险,但此举也已经是最佳的处理方式了。
不过,比起下水道里只想着苟且偷生的老鼠来说,还有一种人更喜欢这种黑暗的环境。因为黑暗的环境,他才能肆意妄为的暗杀他想要暗杀的人。
两柄利器穿过雨幕冲向苏子曦,而对此毫无知觉的少女直到肌肤被划开一条伤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深藏在这场暴雨里的危险。
如墨的世界里,雨水压抑着飞刀。
苏子曦无法辨认藏匿其中的危险,紧急关头,她才猛的滑动在积水下的右腿,掀起一道水浪减缓匕首的动能。而秦言这一边自然也是目睹了苏子曦连中三刀的情况,立刻将身上的雨衣脱下盖在已经淋湿了的少女身上。
“走!昨天那个刺客还在雨幕里!”
那位刺客看着少女从雨幕中彻底消失,并没有为此感到心急。相反,他还缓步走到一边的饮料贩卖机边,投入几枚硬币,买了一瓶昨天苏子曦所喝的咖啡。
在那些蜘蛛都跑出了酒店之后,那些被子弹纷扰地满目疮痍的大堂里,硝烟过后特有的死寂中,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赫然就是………
哔————
倒计时清零,束条红色的灯光从灰色的雾中乍现。
这也代表着,那代表着危险的醒目红色,如今在这个富丽堂皇的酒店之中,在这场灭世的大雨里,绽放那一朵朵钻出地面的花朵……
巨大的爆炸声,划破雨幕。
比起暴雨更有冲击力的风暴,在爆炸之后卷倒了所有在雨幕中躲藏的人,追杀的人,也终于,将这座城市的人们,唤醒了过来。
可是,醒来了,然后呢?
当那些一无所有的平民聆听着那无限传播的爆炸声,看着那化作一片废墟火海的酒店,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惊讶。
毕竟,这个城市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进到过那个酒店里。就算是整栋楼都被爆破了,也是和他们毫无关系。除了让他们感到惊讶之外,也就没有其他的什么感情了。
可是……当他们的手机里,电视里,电脑屏幕里,都弹出来一条被病毒植入的不可关闭的红色警示……却是让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通通苏醒了。
“苏先生……少国务卿他?”
“永夜议会……永夜议会的人真的来了?!驻城军队呢!?”
“苏先生他还活着吗?他们不会杀到我家门口吧?”
“果然……昨天的刺客只是用来探路的!霓夏的军队呢?关键时刻都TM在干什么?!”
经过昨天的刺杀风波以及倾世之大雨,所有的军队几乎都在调查那位刺客的下落,这样毫无意义的寻找了一天。在夜晚和大雨的掩护下,他们当然也是与警员接班,为了后面几日的战斗而陷入梦乡。
而蜘蛛们,也正是在夜晚的时候,才是编制一个能够捕杀所有猎物的网。
不过,在那场爆炸之后,军队与蜘蛛的火拼也在雨幕中开始了。
废墟碎石,从高空掉落。
在这无限逼近酒店的街道上,在暴雨的洗刷中,依然传来着少许的呼吸声。
兴许是福祸双至,这才堪堪避过一劫。
不……
祸,永远比福来的更多。
这场爆炸与建筑的坍塌,将原本聚在一起的四人彻底分散。
苏子曦撑着左手从雨泞里爬起来。右手骨头上的疼痛让她不得不丢下手枪,去隔着石膏抚摸那肉体上的疼痛,以了了心意。
可笑又可怜。
春雨淅沥,那噼噼啪啪的声音砸在沥青地面上,溅起水花……
雨,在雨衣上,可能只是一些不怎么好听的打击乐。
雨水沿着雨衣的轮廓滑下,然后重新回到积水里,成为那即将到来的夏日的奠基者。
但是,在那雨衣之外呢?
右手捏着咖啡罐,仰着头喝干净之后,他轻轻一扔,咖啡瓶便摇摇晃晃的滚到了此刻正跪坐在原地,抱着右手,面色因为痛苦而显得狰狞的苏子曦面前。
还不等苏子曦抬头,重重地腿就已经打破雨水,来到苏子曦的后颈………
天空的阴雨,似乎变得浅了。
那边的火拼似乎也慢慢的停了下来。听着周边那逐渐响亮的警笛声,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理所应该的结果。
苏子曦张着眼睛,没有聚焦的目光望着那黑压压的天空。
天空,一直都是沉默的。自顾自的下雨,自顾自的放晴,丝毫不在乎其他的任何事情。
而苏子曦,也如同这天空一般的冷漠。张着眼睛躺在积水里,一点一点的漂浮。
“当一个人占据了不属于她的位置后,获得本不应该拥有的期待和亲情。那她有想过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吗?”
雨衣人嘴角露着笑,牵着苏子曦的左手,就像热恋时期的情侣一样,十指紧扣。不过面对着面无表情的苏子曦时,他也依然是自言自语。
那神情不像恨,也不像爱,而是充斥着冷静与期待的姿态。
“换做是普通人的话,得到了这个几乎是整个世界最上层阶级的位置,想必无论如何,都是想要放松身心地享受生活吧?这虽然不错,可是,这世界上哪有这么简单就能得到的偏爱与恩宠?”
“亲情,可以用很多的方法获取。但是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可不是上位了就能肆意妄为的。咳,要是真正的苏家大小姐知道了你如此抹黑了苏家的声誉,你觉得她会对你有着怎样的想法呢?”
“可是,你还是在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对于这份不该由你来享受的生活,我只能让你回到你应该得到的生活。”
苏子曦沉默,任由刺客抓着自己的手,不做任何的反抗。
说完这些,刺客弯腰抱起苏子曦,轻盈的身子即便是淋饱了雨水也盈盈可握。耳朵贴在苏子曦的胸前,听到微弱的心脏跳动声之后,他似乎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笑话,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呵呵……你的话还真有意思。真的很难想像,对外一直表现得温柔,恬静的可怜女孩,居然会说出这种如同诅咒一样的话?”
刺客掂量几下,回头看了看那照亮了整片雨幕的警灯,笑道:“不如,我们打个赌?你猜我给苏小姐带走了,他们会立刻封锁全城地寻找,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的隐蔽在人群之下进行搜查?”
“时间,能够抚平一切的伤口。你也不知道在你消失的这六年里,这个女孩有没有代替你,得到苏家人的认可。假如她得到了认可,就算你现在高调的现身,和苏御瑾做了一场DNA检测,那你也只是苏家的其中一个大小姐。”
“其中的一个。”
“大小姐。”
刺客的耳廓里,黑色的耳机微微颤抖。尽管为了不在战斗中分心,他已经提前把音量调的很低了,但是此刻似乎依然能听到耳机对面那个人的怒吼。
刺客感受着耳廓的嘈杂,微微偏了下脑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道————
“我和你们的约定已经结束了。苏御瑾我也刺杀过了,可是你们的人培养的很厉害,我甚至完全做不到接近苏御瑾的身边。而且我和你的约定,也从没有说过要杀死这个女孩。那么,我想我应该可以退出永夜议会了?”
耳机后的怒吼更甚,但是刺客却视若无睹,看着苏子曦的脸,冷笑:
“加入永夜议会是所有人的自愿,那么退出永夜议会也是所有人的自愿。原本我应该是要找那个戴白面具的人来给我办理退会手续。不过嘛……”
“现在给你通知一声,应该可以吧?”
“苏晓涵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