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心意还是别人教的话,这个问题叫人怎么回答?好像怎么答都是错的感觉呀~
围坐在朱见深一桌的原本都是亲近之人,此时都有了一种早知如此就该远离太子的感觉。这个话实在没法答,怎么答都是个死呀!
说这些人都是吃过正统朝苦、受过正统帝罪的,因此在这里有感而发?呵呵,你猜等太子登基后会不会清算你当着他面数落他老子的事情?
那说都是人教的不就好了~
呵呵,谁能安排这些人在驿站里说这番话,谁又敢安排这么些人在驿站里说这些话?你怕是这些天赶路赶的脑子被马给颠坏了吧!这话怎么回都是个死字,只是早死晚死,连不连累家里人而已。
“我觉得应该是有感而发。”没有多等随从回答,朱见深似是自问自答一般说了话。“多亏了叔父,如果不是他守着,这份家业只怕都丢了,又哪里有可能轮得到我来继承大位?父亲当年能够回京而不是跟前朝徽、钦二帝一样受了奇耻大辱还不能一死了之。”
“小爷…”听了这话有从人下意识的想要出声制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管是不是他们自己由心而发说的话,我都要以叔父为榜样,就算做不了圣天子也要做一个知大局守大义的人。”说完这话,朱见深率先走出大堂,边走边说:“我先去看下后面的马匹,你们继续。”
太子说继续,却没人敢再耽搁。已经吃好的迅速收拾一番就要出发,轮到第二批的也顾不得热食烫嘴凉菜冷胃大口啃食。更不用管投毒的问题了,按照这样子如果能食物中毒只怕也是意外,保皇派仅用这些人恶心就能恶心死人了,哪里还用得着动手杀人闹出大动静。
看见朱见深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匆匆,去也匆匆,伙计连忙上前来伺候,却见到桌上还有大大小小几枚银币。
“咳…”送走了这一群人年轻的伙计摇摇头叹口气,拈起银毫子吹一口气放在耳边听了银币独有的嗡嗡声确认足够值了这几桌饭菜钱这才收了银毫子开始打扫桌面。
“小伙子心急喽~”旁边有人开涮道。
“瞧您这话说的,咱哪有急呀!”听到有人拿自己调侃,伙计下意识先朝门外看看,确认朱见深那一行人没有转回来这才回应道。“每日里都是这么个活计,哪有急了。”
“说的不是你收拾急了,说的是你这买卖做的急了。”旁人的调侃声引来大堂里剩下几个客人的笑声。
“呵呵,哪有的事,这些客自己要吃的,瞧瞧,这些不都让他们给吃光了嘛~”能够调侃的都是这条官道上常来常往的熟客,自然知道方才伙计们可是一股脑把店里价格贵的菜式都给搬了出来。
出门在外,谁在路上还不是省吃俭用的,又不是家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就算有数不尽用不完的钱也不能在外显露,所以简单点吃了喝了确保垫饱肚子就行了。何况一个驿站里,连个正经厨娘都找不出来的地方能弄出什么好吃的东西?真要有钱没地玩又不想委屈自己的,前面通州找个私寮…咳咳,那啥,找个雅静的私房菜解解乏也就是了,哪有在这么个驿站里又是鸡又是肉的,可见就是被这几个黑了心肠的伙计给狠宰了一顿。
“瞧他们那身行头,不是官差就是赶急脚的镖师,你这趟生意也算得上是一锤子买卖,倒也没什么要紧的。”调笑归调笑,都是常来常往的,话说到适可而止也就得了,顺势回护一下也就是了。
“不对,就这花销劲头可不像是镖师。”驿站里话题来的快,去的也快,立刻就从米脂主簿家老爷子转到了朱见深一行人的头上了。
“不是镖师?这话意思说他们是官差喽?可他们干嘛要跟我们挤在大堂里?官差老爷那一个个可都是……”似乎突然想起大堂里还有一位正经官爷的亲眷,话头立刻就止住了。
“说他们官不像官的却也绝对不是镖师的样子,一是花钱手法太大方了,出外走镖就没有这样子的,再说他们配的那身行头只怕能配得齐的商贾也没几家吧?”
这话说的实在,几十号人人人劲装个个配械,虽然不是官府的制式兵器可仅仅是要养的那几十匹马就不是个小数字。
“莫不是南边哪个王府里赶往京城的吧?”突然有人提了这么一嘴,立时引来众人附和。
“哟,那他们可是够晚的了。也难怪这么赶了,这雪天里就急吼吼往北去了,只怕到通州也关了城门错过宿头了。”这个推看看天色算下时间说道。
“还说什么错过宿头,太子大婚这得是多大的事情,哪家藩王家敢这般耽误,只怕去晚了要受朝廷责罚哩!”那个呡一口酒反驳道。这会还在喝酒,看样子是不急于赶路了。
“各地藩王有月余前就陆续到了的,这一家敢这么晚才到只怕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
如果朱见深知道自己一行人走后被人这么编排,只怕会气到从马背上掉下来。原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说,可气的是这群人居然调侃驿站里拿自己这群人当做肥羊给狠狠宰了一刀。
平日里驿站供应过往商户最多也就是羊肉汤、卤煮而已,那些温着的鸡啊、肉啊的,只有官差才会舍得吃用,今日驿站里几乎把平日里没什么人要又价格贵的食物全给售卖了出去,伙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了。
踏雪放马而行的朱见深此时表情冷冷的走在前面,早有好事的凑到身旁小声问道:“小爷,这个驿站古怪,我带几个人折回去看看。要是坐实了,就一刀宰了他们,做成遇到山匪就是了,人不知鬼不觉。”
说这话的就像是个锦衣卫老吏的口气…不不,是山匪,山匪才这样说话。
“有什么古怪,不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吗?”朱见深扳过脸去表情更臭了。“家父险些丢了祖宗基业,全仗着今上维持这才守住了家业。百姓苦苛政久矣,赖今上操持十余年间才有了如今气象。茶余饭后闲述几句,哪里就当得了杀身之祸了。”
“是,是是。”来人讪讪,轻轻一带缰绳就落后了几步。、
“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呢!连这点实话都听不了,将来还怎么管理诺大的国家。”朱见深轻轻一叹,又抖了抖缰绳催促马匹跑快一些。迎着扑面的鹅毛大雪,一行人在肉眼可见暗淡的天色中继续向北前行。
其中几个一手控缰一手拿着经凉风一吹就已经迅速上冻的馒头费力地啃着,掉落的馒头渣子与混在皑皑白雪中就再也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