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在学堂里找把尺子挂根黄丝带再包个黄绫包裹就算是御赐戒尺这种操作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给捅出去,朱骥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放心。
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位宗室子弟指着被供奉的御赐戒尺说:“那尺子就是我画画时用的…别不信啊,当时掉地上磕坏了一角的,瞅瞅都瞅瞅这个角是不是磕坏了…当年跟那个谁谁谁家小子捉对时我们还用尺子做个兵器,那一条道道就是当时……”
真要这样是该供奉的那家人惊掉下巴呢?还是该他们惊掉下巴呢!
皇帝要办事,办大事、正事,朱骥只好先行告退。先去司礼监传旨再到内阁叨扰一下岳丈老大人,再然后……
逯杲那个混帐行子,难怪皇帝陛下吩咐要看紧了这货,惹出来的事情还真是不小。为了爬上位还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得上,居然连宗室都敢随意编排,真真找死!
要说找死,逯杲还真是找死。只不过朱骥不知道而已,按说朱奠檻该好好感谢自己的活命之恩。
夺门之后朱祁镇重新掌握大明,再次以自己那不太灵光的脑袋指挥大明走向黑暗。期间,锦衣卫也再次走向了欺下瞒上手只遮天的辉煌时代。
以逯杲为首的锦衣卫炮制了耸人听闻的冤案之一就是朱奠檻与母亲乱伦案,虽然经过朝廷多次派出高层上门调查核实最终没有找到任何实证,而逯杲坚持称朱奠檻就是跟自己亲娘研究过昆字诀、学过咏鹅。对宦官、锦衣卫发自内心喜爱、信任的朱祁镇也没有再做调查,直接就安排朱奠檻两母子自尽了…自尽……
这手段做的真真的是…当年朱允炆听说湘王阖府自焚时还气到不行,说什么这是叔父一家至自己于不义的地步,没成想天顺皇帝这么硬气一点实证没有就直接赐死了弋阳王母子。这顿操作,朱祁镇那奶奶孙老太后在世时可比不了,辽王府当阳闹的那番笑话可是看着实证在手愁白了头这才再三斟酌之后才做出了裁决的。
要不怎么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天顺皇帝陛下大气!杀宗室、责重臣手段层出不穷,反观内侍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也屁事没有。
“看样子逯杲这货还真是不能留了呀……”朱骥辞别老泰山后一边走向锦衣卫衙门一边喃喃自语道。皇帝陛下吩咐的意思很清楚了,有些不干好事的人不能做为老鼠屎留下来坏了一锅好饭,尽快处置掉才是正经事。
逯杲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上了,曾经一向算计别人的猎手终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上一世的逯杲为了攀龙驸凤爬上权力巅峰干的坏事可真不少。
石亨、曹吉祥几人可以说得上是推荐逯杲走到朱祁镇跟前的大恩人,真正的领路人。就如同于谦一再推荐石亨给朱祁钰一样,又是请旨升赏又是各种帮衬。
可惜,石亨也成了逯杲向上爬的绊脚石…或者说就是逯杲需要找一块垫脚石能够让自己爬得更高更远。小人得志的逯杲很快就把打击对象定为石亨、曹吉祥等人,这样反复无常过河拆桥的小人成了石、曹二人的心中刺、眼中钉,在天顺五年七月曹钦发动的叛乱中逯杲更是成为了曹钦第一批次收拾的对象。
做小人可以,过河拆桥反噬恩主的这种小人真是人见人恨,鬼见鬼烦,也只有朱祁镇这种上级才会觉得死了逯杲这种疯狗是自己的损失而伤心流泪。为此还优待逯杲家人,给了他儿子逯增白吃指挥佥事俸禄的恩典。
“指挥使!”安步当车一边走一边思考的朱骥不知不觉走到了锦衣卫官衙门口,老远就有下属迎了上来躬身行礼。
“今日可有什么案子要办?”朱骥遵从今日事今日毕,绝不把事情拖到第二天去办,人还没进衙门就开始问起了公事。
“回指挥使,南衙那边传来了陛下要的官员财产清单和官声调查报告。”自从朱祁钰正式将锦衣卫分出来的四个局重新划分管理之后锦衣卫也就正式分成了两个衙门口办公。
北衙以原国家安全局、皇室安全局为基础优先融合能打能杀的冲锋陷阵,更是把暗探全都捏在了手里。自此,朱骥正式成了北衙的负责人,指挥使的称呼实至名归。
卢忠从锦衣卫的司职正式转去了军伍中,按皇帝陛下的说法想要有个传家的爵位那是要真刀真枪在塞外走一遭的。一直想从伯的位置上动一动的卢忠二话不说弃了锦衣卫这个特务头子的身份,直接冲到了边塞第一线。
按照这个干事的劲头,天南地北只要是有机会立军功的他都得要闯上一闯才行。毕竟虽然人们嘴上不说,谁也不服他这个伯爷。靠着皇帝陛下恩典捡死耗子得来的爵位,文不文武不武的什么东西,我呸!
而南衙的袁彬似乎才是大明朝的钱袋子,至于户部嘛…呵呵,更像后世的财政部门了,管预算开支却管不到财政收入了。
大明朝收多少税、抄多少家完全决定了户部的预算开支情况。虽然户部能够对税务局的财报进行监督审核,但毕竟隔了层手不是?
“哦?”朱骥径直走进自己的公事房一边问道:“情况如何?”
“回指挥使,从南衙传来的公文来看这些官员钱财上确有些不妥,但是卑职以为都是小事,似乎南衙那头手段激烈了点。”答话的书吏规规矩矩将公文奉上然后就伺立在一旁等候朱骥吩咐。
“嗯…似乎财货上是有些瑕疵,要说清廉着实够不上,要说贪腐似乎有些过了。”朱骥仔细翻看着书吏呈上来的文书仔细看着其中的信息。
湖广参议李孟芳,名下不明来历田产数顷…疑受人金…
陕西按察使钱博,惩治贪污吏目用刑过重责人重伤不治…疑受金为人脱罪…
福建佥事包瑛,为人举告贪污治下官军粮米布帛,未得实证,然其妻弟……
陕西佥事李观,为人举告私受达人钱财贩卖军资……
四川巡按田斌…云南巡按张祚…清军御史程万钟…刑部郎 中冯维、孙琼 …员外郎贝钿…给事中黄甄……
“嘶…这些不是都没有实证吗?即便家财与俸禄确有差异算不得是绝对清廉,但也不至于就是罪大恶极的脏官、贪官了呀!”看着公文朱骥有些挠头。
话说景泰朝确实是给官吏们都增加了好几倍的俸禄又安排增加了不少吏员、事官的职务分担官府的实际工作,也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官吏贪腐问题。
本来就解决不掉嘛,官吏有权在手能够完全不贪不占甚至连想都不想的除了像于谦那样极具崇高个人理想人格的人之外就只剩下使用完善的监督管理制度配合强有力的执法手段才能做到了。
大明朝没有满天的电子眼也没有数字化货币系统,更没有让企业泪奔的税控系统能够监督三流、五流是否合一的问题。官吏都不用躲到没有门头的私房菜馆里吃吃喝喝,更不用找什么私家会馆才能洗浴、桑拿、按摸挤搓就能享受到一条龙服务,朝廷只能通过人们口口相传的信息来追查线索,如果要保证不乱用刑还得疑罪从无这一套往往事倍功半,想要抓到实证往往只能是送礼、行贿者的账本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了。
就像是有的朝代里判定女人指证遭受强暴、通奸一样的,女人不要自己名节指认自己被谁谁谁强暴了又或者跟谁谁谁通奸了,那就算是座实了。你一个当官的说没收人家银子是照章办的事情,那人家自己账本上记录了给你送房子、送女人、送金银算是怎么回事?那就是实证了。
“回指挥使,莫不是南衙那边立功心切?朝廷点名要对这些官员进行暗查密访,这可不就是要找这些官员的贪腐证据,眼下虽没有实证但是不妨碍延着蛛丝马迹翻点实证出来的。”书吏拱拱手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卑职曾经在逯佥事手下当过差,知道逯佥事办案一向是有些急切的。这次只怕也是急于回复朝廷把案子给坐实了,风闻的事情也就记录在案先报了上来。”
朱骥咂巴咂巴嘴瞄了一眼书吏没有说话,哼哼,看看逯杲这人还真是不讨人喜欢,连一个书吏都想趁着功夫给他上眼药呢!
说自己的前上司办事心切,不就是绕着弯子说逯杲急功近利吗?再一句说是要急于回复朝廷把案子坐实了,可不就是说逯杲制造冤、假、错了。
呵呵,合该逯杲这厮该死,他怎么就没想到朝廷这是想要用人所以故意做一个用人前的调查审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