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帝朱祁钰要给大明朝的前主子朱祁镇一个亲王的衔,从小受到封建礼教思想束缚的胡濙等人不仅不反对,反而很赞同,甚至很高兴的认为景泰皇帝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皇帝,大家明显没有拥立错人。
皇室最怕的就是为了皇位兄弟相残,骨肉搏杀。从古至今甚至于后世,对于自己皇位有威胁的人大多数都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不问世事,也有可能因为某些潜在势力因为血统想要拥立毫不知情的人而成为掌权者的追杀对象。大国小国都一样!
项羽对秦二世,曹丕封的山阳公,司马氏对于晋……某个棒子在南海小岛国上宰了长白山血脉的王弟~咳咳,说多了都是泪。
而朱祁钰的作为不仅仅让人相信是为了能够顺理成章的将朱祁镇重新纳入宗室并封为贵无可贵的燕王才不惜冒险铺路封了建文后人朱文圭为郡王,更是以明确约定将来继承人如果再有幼帝无法掌国的问题通过设定摄政王的方式给解决了。
摄政王,摄政王,呸!朱瞻墡心里可不满这个什么狗屁摄政王,似乎谁稀罕你摄政王多出来那点俸禄似的。
如果不是为了当皇帝,谁高兴来给你监国了?监国期间无功无过也就算了,要是有过,将来会不会被秋后算账?如果有功了,那还不如有过呢!监个国而已你干得比皇帝还好,你想干啥?!
好在他朱祁钰想得还算缜密,居然想到了摄政王辅以三大监国王爷这般布置。否则这摄政王也不好干,没想法的恐怕是有多远躲多远,有点想法的为了避嫌搞不好躲更远了~
“诸位长辈都知道,叔父文圭乃是孝康皇帝一脉存世唯一血脉(没有查到有朱标其他几个儿子子孙的信息,我猜是没了,有也没了~),朕愿文圭王叔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安享这太平盛世。”
朱棣“靖难”后先是将长兄朱标的余下几个儿子全部降为郡王,隔年又找碴给废为庶人圈禁在凤阳。几个亲侄子就这么没过多久,在永乐朝都一一暴卒了。
至于怎么暴卒的,谁也不是傻子,当然你永乐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朕有意复几位叔祖王号,并由文圭叔父的子嗣分别袭了王号,也使几位叔祖泉下得享贡奉。”朱祁钰这么做倒不是有多么替朱标不值,只是想着打个样,万一自己人品爆发还是被朱祁镇复辟了,朱祁镇也不能下手太狠,否则就算他自己不顾及当时朝野的态度,也要想想后世对自己的评价。
“臣等遵旨。”听到朱祁钰要复朱允熥几人的名号,胡濙生怕朱祁钰反悔立刻出声表态支持。一旁站着的杨善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只能讪笑着陪在一旁也不出声。
“既然诸卿支持,那就先复诸叔祖郡王号,也便于文圭叔父将来诞下子嗣承袭王爵。”朱文圭才被封为凤阳郡王,儿子要是袭了爵反而比自己父亲高那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臣遵旨。如此,朝廷将为广泽王(朱允熥,朱标首任太子妃常氏所生,建文元年封吴王)、怀恩王(朱允熞,朱标与继氏吕皇后所生第四子,建文元年封衡王)、敷惠王(朱允熙,吕皇后所生第三子,建文元年封徐王)三位郡王复入宗祠准备。”
“嗯,好。”才答应完,朱祁钰又一脸疑惑道:“不是还有一位瓯宁王吗?”
“回陛下,瓯宁王就是敷惠王,高祖文皇帝改的封号。”
“哦哦,那好吧,就这样吧!每每念及此事,朕皆难以入睡,今日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朱祁钰说着想要挤两滴眼泪,可惜失败了。
早知道该擦点胡椒粉什么的在袖子上就好了……
对于朱棣这个为了当皇帝什么缺德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玩意儿,朱祁钰没什么好评价的,既然继承了朱棣一脉子孙的躯体总得为朱棣干点积阴德的事情。何况自己还需要用这个积点好名声,将来没准用得上呢!
对于朱祁钰的一番安排,朱文圭一脸懵,完全不知道怀恩王、敷惠王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在内侍的解说和提醒下立刻拜倒在地不断的磕头谢恩。
刚才内侍讲的别的没听明白,这些什么王好像是自己的亲叔叔什么的都不重要,但是这些叔叔们留下来的“遗产”——王号将由自己的儿子们来继承了。
内侍说得可清楚了,皇帝封了自己为王,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这个郡王的王号,其他的儿子只能是镇国将军衔了,所拿的俸禄跟郡王衔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而皇帝除了给自己一个郡王号之外还答应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三个郡王的王号,那么自己就有四个儿子可以获封郡王了。
朱祁钰命内侍搀起朱文圭,转身对朱祁镇说道:“这些事情大兄不便做,便由为弟来做了,要是觉得不妥大兄可莫要恼了。”
“不恼,不恼。二弟…陛下曾言‘子不言父过岂能知错改之’,臣以为甚是。”朱祁镇连忙低头应承着,随带还拍了朱祁钰的马屁。
“大兄也认为并无不妥就好,那为弟再说另外两事了。”
还有事?众人连忙把关注点再次放到朱祁钰身上。
“朕以为既然当今为高祖文皇帝一脉继承大统,大兄本为先帝指定承统人选,朕之后便也该是大兄一脉承统。因此,朕以为可由朝廷颁布法令,自此确定承统一脉先后顺序,期间并无他人可以另行干预。”
朱祁镇还年轻,朱祁钰更年轻,而太子朱见深还小得很,这样算起来朱祁钰如果熬死朱见深也不是没有可能。又或者,将来什么时候等朱见深大了寻个错处给废了太子之位,那朱祁镇的正统皇帝位子就彻底断在自己手上了。
“陛下这是要……?”谁都想当皇帝,朱祁钰这么说让做兄长的朱祁镇心里犯了迷糊,这是要把皇位确保传给我儿子?
“大位本就是兄长一脉的,这么做也不过是确保大位不会旁落而已。”朱祁钰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继承景泰帝位的将是朱祁镇一脉,如果有嫡出的则由嫡出继位,届时再废太子另立不迟,没有嫡出的就由朱祁镇一脉庶长继承。也就是说,将来继承朱祁钰景泰皇帝大位的只能是朱祁镇一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话一说完,不只是朱祁镇激动万分,就是殿内朱瞻埈等亲王和高高在上端坐不动的孙太后也有些激动了。
景泰皇帝陛下果然是最合适代掌皇帝大位的人,幸好朝廷没有立朱见深为皇帝,又或者拉了襄王、郑王过来执掌朝政。众臣眼神交流,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如果诸卿没有异议,那便由礼部拟旨,颁行天下了。如何?”
朱祁钰这么问,当然没有人会反对。唯独朱瞻墡表情复杂,那样子似乎在说:小屁孩子还是太年轻了,迟早会后悔的!
于是殿内传来了一片“遵旨”的声音。
“既然前两件事情都没问题,那朕就说第三件事情了。朕也来个约法三章。”
前两件事情对于朱祁镇而言都是好事,至少现在看不到有什么坏处,第三件事情能是什么呢?如果是要给朱祁钰自己的子孙谋点福利什么的,他朱祁镇绝对一万个赞同。
如果朱祁钰不要才让人担心呢,肯要多少让人还放心些,不然说的像是玩一样,谁敢信呀!
“景泰朝自此将不会在关内封王。”
什么?不在关内封王?!那要封到哪里去,关外?是要把海西野人的地封给诸宗亲还是把哈密给封了?
朱祁钰话音刚落,顿时炸了锅。
“陛下慎言。臣老则老矣,子孙都是没啥本事的,将来臣的藩国还是要陛下那不争气的堂兄弟继承。”
“就是,臣等没能耐治理国家,还要夺我藩国吗?莫不是此次召宗亲入京就是要削我等藩国的?”
“朝廷做事得讲究点体面,当年高祖‘靖难’起因可就是削藩,这才过了几代,皇帝陛下莫非又要学那建文伪帝要削我们的藩不成?”
拿朱棣造反说事当然也只是说说而已,朱祁钰真要削藩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今时不同往日,朱棣造反成功后当即就削了自己兄弟们的藩国内迁,但凡还有藩王称号的现在也就是被朝廷圈养的猪仔而已。
此是莫说是想要搞个二次靖难,只要朱祁钰安排三、五个锦衣卫就能把这满殿的王爷们都扒了袍服扔进锦衣卫大牢里喝稀粥去。
朱祁钰真要削藩,大臣们倒也不反对。毕竟宗室们前些年闹得也太过了,而朝廷为了豢养这群祖宗也是真金白银玩命的散了出去。只是大家谁也没有接到朱祁钰要削藩的消息呀,何况前面还安排布置那么多事干嘛?
但凡皇帝陛下要削藩,只要一声令下还不就让地方官把宗室们都给擒拿送京不就好了?多省事呀!
“是朕没有说清楚,朕的意思是,自景泰一朝始,将不会在关内封王。这个被封的王当然是朕的子孙了。”看到众人误会,朱祁钰不慌不忙的解释了起来。
听完朱祁钰的解释殿内一片死寂,只留下粗重的喘息声。
朱祁钰即便已经打败了瓦剌,降服了广西、云南多个异族土司,哪怕将来还能创造更多、更辉煌的成绩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庙号再怎么着也就只是一个“代”字而已,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点破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与众宗室约法继承自己皇帝大位的只能是兄长朱祁镇的子孙,而且还要宣布自己的子孙将不会成为关内王,这意味着什么?白干吗?!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种替人挑土干劲实足的,莫不是脑子有毛病?要不就是布下了个巨大的陷阱等着什么人跳下去呢!
嗯嗯,这货不是混元霹雳手雷锋就一定是心魔了!众人想通了关节之后几乎一致转头看向了朱祁镇和孙太后,那种表情就像是在看猴戏等着出大招一样。
“陛下……这是何意?自高祖至今已经历四代,朝廷建藩封王都是内附,并无塞外封王的道理。”别的朱祁镇不知道,塞外藩王一定手握军事大权的事情他可门清。
当年高祖文皇帝朱棣正是手握燕王大军,再突袭辽王夺了军权之后这才有了跟建文朝廷大军一较高下的资本。靠着十余万军队和丰富的战斗经验,硬生生以一隅之力干翻了集全国经济、军事力量于一身的建文朝廷。
可怜建文帝新政才刚刚开始,国家稍有起色就迎来了沉痛打击。“壬午殉难”支持建文帝的官员更是被斩杀一空,因此受难人数多达数万。其中女眷蒙难凄苦更是让人难以想象,被后世称为魔鬼皇帝的朱棣直接下令将支持建文朝的官员女眷投入军中转营,一名女性常常每日要被二、三十名军士侮辱,甚至这些女性每日遭遇还要专门呈报给朱棣知晓。
想到这一点,朱祁镇后背有些发麻。朱祁镇知道这些事情,朱祁钰一定也知道才对,朱文圭能够活到等他景泰皇帝破例开释还封为凤阳郡王完全是因为他当时年纪太幼了,对朱棣没有根本性的威胁,否则也就因为洗脸溺死在盆里,或者跟内宦躲猫猫时绊死在花园里了。
大明皇室对于“靖难”前后发生的事情记忆更为深刻,也难怪朱祁镇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这个庶出子弟弟在布局摆自己子孙了。
朱祁镇很想喊:孩子还小,是无辜的,有啥事冲我来。
“是,高祖文皇帝时将诸藩内迁,自此我大明藩王皆为关内王。土木之后山西、北直隶多处宗室在藩王带领下奏请内迁,我大明朝皇帝自此成了给宗室看门的了吗?”
朱祁钰一句话确实让人哑了火,也先扣边时离边关较近的宗室一个个吓到屎尿齐出喊着口号要往境内迁,要不是紫荆关、居庸关两处大捷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情来。
汉时文、景二帝封藩也就是考虑不周,皇帝也几乎成了藩王的守门犬,宗室反而可以袖手旁观看着皇帝与匈奴硬刚。
对于天子守国门这事,朱祁镇多少也有些心有余悸。如果国都是南京,那么北边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有燕京负责人顶上去,再怎么着也不会轮到自己吃了一年多羊汤连个澡都没得洗。回到宣府时泡在澡盆子里搓出来的黑水浇地都显太肥了,能把稻麦给都肥过气去。
“这要说呀,紧邻着大明北部边塞朕打算分三个王。大兄,这就要有劳你了。”
“嗯嗯,应当的…啥?啥有劳我了?”朱祁镇脑子一懵,感觉自己被坑了。
“大兄你想呀,我大明塞北原本有三大残元势力,一为鞑靼、一为瓦剌,一为兀良哈。如今瓦剌势力远遁不知踪迹,鞑靼早前为瓦剌所破,而兀良哈覆没只在旬日之间,可不得辛苦大兄操劳。待大兄与这三部贵女诞下龙子,这就是金玉家族,可比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还要高贵,正正好领导三部不是?”
元朝余部原本是鞑靼称汗,大明自永乐时期开始为了扼制鞑靼扶持瓦剌,未曾想瓦剌趁势坐起彻底吞并鞑靼后又打败瓦剌,收伏自哈密到大明西北的沙州、罕东、赤斤蒙古等诸部,后又通过同样的联姻加武力手段收伏兀良哈三部,打败海东野人部族制霸北方。
朱祁钰把话挑明到这一份上,殿内诸人还真是不得不深思了。
如果由朱祁镇与北部诸部的贵女生下皇子,在大明的扶持下由这些皇子继承各部落的统治权,那么大明北部自此将尽归大明所有,即便再有纷争也成了大明皇室的内部矛盾了……
“可若是皇子不愿意继承母亲部族呢?塞北苦寒,不见得有皇子愿意放弃关内优渥生活去塞外喝风吃沙子。”有人提出质疑。
“没事,大兄还年轻,还能生,贵女就更不是问题了。总能生出愿意当塞外藩王,不愿意在关内生活的。”
“那塞外部族不愿意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高祖文皇帝义子脱脱就任哈密王时也受到了哈密本地势力的挑战,最后无功而返。”
“无妨,我大明自太祖时就用茶盐铁器诸物掌控塞外局势,哪个部族有异心就灭了哪个部族的贵族势力,自此之后剩下的都是普通牧民和大明官军,自然铁板一块不用再担心有反复了。”
“这皇子受领了母族土地人民,若是大逆不道心向母族反了大明又待如何?”
“朕适才与众宗亲约法,大明皇室继承自始仅为大兄一脉。这大兄一脉嘛~嫂夫人虽然还未曾诞出嫡子但也都还年轻不是?何况大兄原本就有嫔妃十余人,已有多位皇子,等到鞑靼、瓦剌、兀良哈三部贵女送到大兄屋里怕是还能再得下数名皇子吧?”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
“说起来这事还得要托付给胡太傅了。”
“啊?臣…敢不从命。”胡濙心里一惊,咋又扯到我头上了?
“太傅就任北疆总督后就着手搜寻三部贵女吧!”
“臣……遵旨”胡濙此时感觉自己有点像望春楼门口的大茶壶,还是挺贱挺贱的那种,泛着浑浊的目光为客人介绍心仪的姑娘。
“最迟今年八月十五之前要找到,阿里不哥系的简单,直接从哈密就能找到,兀良哈三部的已经住在你礼部馆驿直接挑了合适的送去燕王府就成了……”
“这忽必烈一系……”胡濙地没把握,忽必烈一系早就被打到不知所踪了。
“无妨,如果找不到忽必烈一系的贵女……就直接把人送到大兄府上吧!”
“臣遵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