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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宫外宫(1 / 1)


如果说在塞外时太上皇帝朱祁镇只想回到大明,进入宣府后想的就是朝廷会怎么安排自己了。按朱祁镇的理来说,当然是该让弟弟从哪来回哪去才最好,大不了将来封地大点,只要不造反更再宽容些待他好了。

而实际上从宣府上下的态度来看,朱祁镇知道朝廷不支持正统皇帝复辟的态度后难免想着手握大军围了京城,做了也先和喜宁想做而没做成的事情。只是事与愿违,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都督佥事纪广根本不敢接这个茬,还亲自领军把自己给打包送到了居庸关。

当各部奉迎的官属见过礼后,看到代表锦衣卫奉迎的指挥佥事朱骥自报家门,朱祁镇就知道想通过锦衣卫旧属联络官军的算盘打空了。朱祁钰这厮真是好算计,升了于谦的女婿做锦衣卫指挥佥事专门来负责迎驾,就是防着自己呢!

王振当年在自己耳边嘘嘘于谦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景泰朝重用的都是我正统朝受过刑、入过狱的官属,哪有可能会向着自己这个正统皇帝的道理。

正阳门前,百官接住,礼毕入宫请见太后时朱祁镇还有一丝侥幸心理,只要太后支持就一切都有转寰余地。

然而宫内传出太后免见像是撕破朱祁镇最后一丝遮羞布一样,让他彻底绝了抵抗的心思。

再一次踏入曾经冠绝天下的京城内外第一大寺庙,甚至可以称之为天下第一的大兴隆寺时朱祁镇心情是复杂的。大门口的牌楼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寺院正门口的牌匾已经被撤下,新的牌匾上“御兄府”。

御兄府,可不就是御兄吗?曾经的正统朝留守御弟曾了景泰皇帝,被废了太上皇帝位的朱祁镇就只剩下御兄这个名头还能拿得出来吓唬老百姓了。再看看这三个镏金大字,横不像横,坚没坚样,一看就知道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庶子写的。

再想想自己至少封了个亲王位给这个贱种,可他当皇帝居然连个王位都没给,真是小气他妈给小气开门,小气到家了。

进入寺院,物是人非。好吧,物也不是了。楼宇庭阁都还在,甚至雕刻的梵文都没有去掉,只是把正殿的佛像不知道请到哪里去了。大明历任皇帝的牌位被立在了原本如来佛的位置上,只剩下殿内留下的香火气息努力向人们证明着这里曾经有多么繁盛。

可惜,求人不如求己,佛祖自己连金身都没保得住,凭什么保旁的人?

从小跟着张太皇太后身边,年纪轻轻就学了一身“佛法”,在大兴隆寺重修后自己曾在王振陪同下御驾临幸过。当时亲军开道,五军护卫,身旁伺从如云。踏入寺院,住持方丈等人随侍左右,一一讲解庙内各色物件来历,从头到尾就没停过对自己支持大兴隆寺改建给予支持的感谢。

誉美之词称颂之音犹在耳旁,可惜自己却鸠占鹊巢成了大兴隆寺的主人。如果不是正殿、偏殿的各尊佛相、菩萨都被请走了,朱祁镇在某一刻都怀疑正殿里已经布下了准备为自己剃度的僧侣。

只有自己当了和尚,才能确保朱祁钰安稳当皇帝吧?

转过大殿往后,一阵莺吟燕语声传来,曾经在自己耳旁跨下娇喘主人说话的声音自己不会记错。回首再望陪同的朱骥、刘永诚,朱祁镇一脸凝重。

随着一阵奇怪的木质品与石板地面摩擦的声音,一个小胖孩子乘在一个木质马形轮车上滑溜到自己面前,后面还有一个小肉丸子在藤条编织的大框...大篮子...大...什么玩意儿里面,迈着小短腿蹒跚着在后面追着。

后面几个内侍打扮在后面紧紧跟着:“太子,太子,慢些慢些。小爷跟不上了。”“太子慢些,前面是碎石路,容易摔倒。”“太子,太子......”

“哟......皇爷...主子爷回了。”

朱祁镇这一路过来时就注意到没有清水洒街 ,没有黄土垫路,没有旗牌仪仗,没有人到大门外迎接,原本以为不是要强行给自己剃度也是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来个终身软禁,未曾想里面还有曾经用过的熟人和孩子。

太子?这是见深?朱祁镇早就听说了自己与周妃生下的长子朱见深被太后立为太子了,莫非这就是见深?

听到内侍大呼小叫的声音,中殿,,,不,现在应该称呼为中院了。从中院和侧院中陆续走出了曾经的皇后与侧妃。对了,现在得称呼为妻妾了,毕竟连太上皇帝都不是了,哪里还有什么后、妃呢!

看到朱祁镇,一众人等哭成泪人,大呼小叫惊到几个孩子不明就理嚎声比大人更为响亮。

见到朱祁镇与众妻妾子女团聚,朱骥与刘永诚对视一眼。“朱指挥使,莫不如我们这就回宫复命吧?”

“岂敢岂敢,太监如此称呼下官实在过重了,实不敢当。下官得今上恩宠恬居指挥佥事一职。”指挥使卢忠还在塞外办差,刘永诚这么称呼自己可实在不敢当。“太监不如称下官表字尚德便是。”

“不过些许时日而已,何必如此过谦。也罢,那还是暂时称一声佥事,待过些日子上命下达时再称指挥使也显得庄重些。”刘永诚笑笑,也不坚持。尚德这个表字可不是自己这个皇帝内侍敢称呼的,今上朱祁钰见于谦的这些后辈用的称呼的可都是表字。咋,皇帝称呼人家表字,你个内侍也这么称呼,是觉得自己跟皇帝平起平坐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朱祁钰重用清正廉洁的新人是众所周知的,若不是当年王振手太宽,自己职位上可以捞的不多,估计也混不上如今司礼监的位置。只怕兴安回来,自己的位置还是不保,现在可不敢在今上眼前的红人面前摆谱。

“如此,朱佥事以为是否可以回宫中给皇爷复命了?”刘永诚再次问道。要说起来,朱骥明显更得皇帝信任,自己早点烧冷灶也好,捧臭脚也罢,还是姿态放低些好,毕竟还有那位兵部尚书和顺天府主簿在。

朱骥升指挥使是必然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卢忠会被安排到哪里去,又或者打发个错处给朱骥腾位置。虽然于谦一再反对,儿子于冕也被任命为顺天府主簿了,很确定下一任升迁一定是顺天府知府。

就连于谦的养子于康也被授了锦衣卫官职,皇帝恩宠再明确不过了。朝里有人讲出些酸话,说是景泰皇帝之所以加赏俸禄,完全是因为之前于谦带头拒绝了皇帝赏赐,并且以百官当以此为耻而拒绝了对百官的升赏。而自己的儿子、女婿都被升了差使,引发了百官不满,皇爷这才以加俸的方式平息众怒而已。

“回太监话,下官也是幸进,实在没有个主见。一切但凭太监作主。”朱骥姿态放得也很低。

刘永诚笑笑道:“既然如此,咱便作个主,不在这扰了御兄一家团圆,便回了吧!”说着,望着朱祁镇一家述话的方向,遥遥一个躬礼,朱骥连忙跟着朝朱祁镇方向行了一礼,两人这才转身离开。

此时的朱祁镇忙着与自己一众大小老婆们说话,也没功夫搭理这边,走也便走了。

钱氏看见了朱祁镇只是站在一旁默默落泪,不像周氏、万氏等人就一窝蜂似的围了上去哭诉个不停。好不容易等朱祁镇安抚完了几个小老婆并抱过儿女之后,才走过来与钱氏面对面站定。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互相凝视对方默默流泪。直到一旁众人自觉无趣散去后,两人才相互搀扶着往中院走去。

“爷与奴就住在中院,周氏和万氏在西跨院,王氏和......”

“莫要说他们了,这一年来你可好?听说你整日涕泣不止,险些伤了身子?”

“嗯,左眼看爷有些模糊了,无大碍,奴右眼看爷还更清楚了呢!”钱氏也不矫情,径直说了起来:“幸得今上遣皇后每日劝慰,并与奴讲了其中要害。奴这才静下心来,每日等爷回来。要说起来,今上与皇后也未曾诳我,爷真的回来了。”

“哦?朱祁钰说过朕能回来?”

“爷,莫要如此自称了,难免失了体统惹人非议。传入朝堂上终归不好。”对于身份转变,朱祁镇的适应能力还敢不上钱氏。

“今上曾在太后面前立誓保证必定能迎爷回返,如今只怕已经用了手段前往塞外报复了。”

用了手段往塞北报复?

呵呵,朱祁镇可不信。这种鬼话怕是只有自己这个心思纯洁的老婆才会信,自己是绝对不信的。

大明军队攻兀良哈、哈密后,也先也调了军马要围大同。后来听说被打着石字将旗的军马杀散了周遭的部族,也先又多调了军马耽误了些时程。等到大军到达围城后,两下又开始正式议和了,哪里还有什么报复手段。

真有报复手段也好,最好是朱祁钰来个御驾亲征被也先杀败了才好呢!

朱祁镇所能想到的就是大明朝廷再派遣军队突袭塞外部族,杀死杀伤百十号人拿回来就做个大胜报功了。经过这一年多在塞北的经历,朱祁镇多少听说了些之前大明官军与塞北的战斗胜负比。从达子口里听到的消息与官军奏报的消息差异不是一星半点的大,也让朱祁镇对于官军的真实战力有了很大的怀疑。

毕竟三十万精锐官军对战三万也先主力骑军,明军越打越少,越打越怂,蒙古人越打越强,打越越顺。虽然自己只在中军大帐里,可是从军报和满地腐尸中还是能够看出些端倪的。

明军,并不是王振所说的调了大军出塞晃一圈就能让塞外诸族望风而降的。如果朱祁钰为了能稳定局势派遣大军出塞报复,难免不会重蹈覆辙。人少了呢,还不如不派!

“我返京这一路,经宣府入居庸关,未见大军调动。想来不过是今上随口一说的,皇...爱妻莫要当了真。”朱祁镇本来还想称呼钱氏皇后,想想不妥。

虽然自己不愿意认命,但是这会也算是人在屋檐下,先低个头再说。否则真的让有心人把话添油加醋传了出去,恐怕自己一家子的小命就没了。

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南北朝时期,这种事情都很多。败军之主做了降臣,还是小心说话才好。

一路走入中院,朱祁镇见了不少明显是孩童的玩意,只是新奇无比,从来也没见过,禁不住出声询问。

“哦,都是今上命工部造了与太子几人嬉乐的。”

“工部也是有心了,朕幼时,先帝与一众辅臣从来不给...不曾给过我这些嬉闹玩意儿,说是玩物丧志。”

“说是今上所绘画纸,工部令大匠试制,太子与诸皇子都有,样式不同而已。见济自己宫里有,也愿意来找太子和见潾一起玩耍。”钱氏大概知道朱祁镇想偏了,笑笑解释道朱祁钰给自己亲生儿子也有这些个玩物丧志的玩意儿。

孩子还小,哪里就能玩物丧志了?何况宫里的消息很明确,一定要成立皇氏学堂,将来宗室的孩子都要送到学堂里来,避免皇氏子孙只会混吃等死祸害百姓的。

只是钱氏不知道,塞外针对也先的报复行动自朱祁镇进入宣府已经开始了,否则她也会愿意替朱祁钰辩驳两句。

卢忠从北镇抚司大狱和刑部大狱里将一众奸细、叛徒全都给拉了出来,以送还给瓦剌也先的名义送到了塞外。为了能够让天花病毒顺利在塞外传播卢忠命令已经感染上病毒的患者将所有衣服穿了一遍后又让他们将唾液涂在干粮上,这才一并让那些被打得遍体鳞伤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奸细、叛徒。

给出来的马是好马,为了避免这些人过早死在半道上卢忠还特意安排了备马。无论是快马跑回大漠还是乘马车一路往北,行李、干粮、水都足够撑到了。

一封敕书被卢忠亲自交给马云手上:“皇爷念你们也算是为朝廷出过一番力,若是太师也先不罪,朝廷也不难为你。若是太师追究,便由其处置了,朝廷也不再追究了。这是朝廷给太师也先的敕书,你们就是朝廷给的礼物,走吧!趁着朝廷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往黑松林找太师去吧!”

马云、马青等人千恩万谢后,或是狼吞虎咽吃下一些干粮,喝下水,或是换上干爽衣服,立骑上马奔北而去。

“指挥使,这便能确认下蛊成了?”刘聚有些怀疑。

“今上交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沾上病患的衣物、食水给他们用了,这便能确保染上病毒。为了保险,我也差人试过,半个时辰之内染上必定中招。”

“难怪如此,指挥使让职部在半个时辰之内监督他们换上衣物用上食物,便是如此道理。还是指挥使英明!”刘聚少不得一番恭维。

“哼哼,今上交待的差使,咱们可不得认真办差才是。且等着看吧,塞外就要大乱,立刻传令各关镇,自即日起严禁塞北人等入关。一应榷场全部关闭,重开之日再行布告!”

“属下领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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