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六日,紫荆关提督守备右副都御史孙祥奏,指挥同知范广领援军至。官军由此士气大振,军心可用。
上谕,命都督佥事孙镗为总兵官,高礼为左副总兵,领马军五千,轻车千乘,操车手并步军一万五千往援紫荆关。
上谕,紫荆关拒敌有功,依律升赏。居庸关提督守备兵部员外郎罗通,勤勉堪用,授右副都御史,仍守居庸关。领京营操练左副总兵石亨,练兵有方,升后军都督府都督,仍管京营练军。
“没有历史优势了啊~”朱祁钰的话,旁人听到了也会是一脑门浆糊的感觉,但对于朱祁钰而言这是很要命的事情。
为了能够避免过早的受到自己蝴蝶效应影响,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这几年几乎是像木头人一样被人牵着线走,不敢行差半步。终于熬到了必须的时候安排人影响了紫荆关防守战,可一出手就将也先挡在了紫荆关外,这要京城保护战还怎么打?
没有了京城保卫战,想要弄死也先难道要自己率军北征吗?别说群臣有了正统朝的教训说什么都不会肯,就是自己也不想云塞外喝风咽雪。窝在皇宫里都嫌冷,还往塞外跑,我是疯了吗?!
为了能够坐稳龙椅,有必要在迎回太上皇帝的基础上加一条“斩贼酋于马下”,复失地、收边关,否则不足以让朱祁镇认清自己的位置。再加上躲在深宫里那位老太太,别看现在蔫了吧的没动静,一出手可就是能要了自己小命的。
不管怎么说,朱祁钰这个皇帝位置是那个老太太烧了根香“告天地、祖宗”给立上去的,回头她再来烧几根香告一次天地祖宗给撸下来,你跟谁说理去?
“皇爷……皇爷?于尚书、石总兵几位到了。”兴安的声音把朱祁钰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正看到李永昌也到了,众人跟朱祁钰见过礼后各自被安排坐了下来。
朱祁钰坚持大事开小会,一旦召集少数几人一定是有要事商量。一个招呼,立刻有内侍捧着托盘进来,每人面前放了一套图形。
三段击阵型的方式在紫荆关得到了很好的测试,一定条件下对于骑兵而言也是灾难。当然,更重要的是提前布置地刺彻底限制了骑兵的行动能力和对方进行冲锋的可能性。
眼见的第一幅图型,与紫荆关摆的阵型就差不多了。刀牌、枪盾在前,然后是长矛居中,后面再辅以火铳、弓驽手轮番上前射击来犯之敌。在阵型的最后面,明显是新添上了立在高台上射击的弓弩、火铳手的内容。
抬高了武器发射的高度有利于增加一些些发射距离,对于弓驽而言还能增加一些射杀效果。当然,也会成为对方醒目的打击对象,吸引更多攻击。
但是可以通过背后山坡、城墙或者军寨箭楼的方式达到目的,这个就要看领军将官临阵应变能力了。
再往后翻,一辆四轮大车的图形出现在众人面前。两侧可以拆卸,可以加装到一侧增加高度。预留射击孔可供长矛捅刺,火铳、弓驽射击使用,甚至于重驽都能架上去对外调整角度发射。
这种被称为偏厢车的装备如果能结成阵型首尾相连,中部配上弓兵在车后吊射,后部由砲车、箭楼交错布置,安排弓弩手、火铳手在箭楼上巡弋击杀敌军,对于冲阵的敌人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当然,一定还要配上地刺、铁蒺藜这种神器!
好是好,可惜这玩意只能守,不能攻。石亨是久经战场的老将了,看了之后不免有些遗憾。
再往后一页,农家用的耙出来了。对啊,铁蒺藜撒出去还要能够顺利收回来,有了这玩意儿一扒拉就不会伤到自己人了。在耙上绑条铁再粘块磁石上云就能把撒出去防备敌人进攻的铁蒺藜轻易给收回来,避免影响自己反攻。
再之后的,安装反刃镰刀用来冲阵的连环马,通过数条长长的铁链连接用于冲阵的战车,用梯子、板凳、桌子拼成的简易箭台……
于谦、石亨看朱祁钰的眼神有些复杂。
“陛下,敢问献图者何人?”武进伯朱瑛率先发问。朱瑛平时难得有机会参加改革后的朝会早议,这次能小范围参与商议军国大事还挺兴奋。
“合用吗?”朱祁钰反问道,然后转向看石亨和武兴等人。
“或有些许瑕疵,稍稍调整一下就能用得上。”石亨马上表示支持。
这些新型武器并不难解决,尤其是通过桌椅上平铺梯子或木板的方式搭简单箭楼的方式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就是那个反刃镰刀简直反的就是人类!这是什么脑袋才能想出来的招数?
无论战马还是战车,绑上这玩意冲阵,无论敌人穿几层甲站在前面都是螳臂挡车!别说我大镰刀削不死你,这股冲撞的力道都能让你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欲死欲仙!
再看看那个用长铁链冲阵的损招,马车之间套个三、四条铁链冲阵,无论人马那是中了立刻腿断筋折。只要是被第一条铁链扫倒了,那第二头就能顺利把打倒在地的人脑袋给敲掉了。那要是没敲掉怎么算?这不还有第三条吗?
“陛下,献此图者可为总兵。”于谦倒是没含糊,也不管石亨等武将脸上是不是难看直接就爆了出来。
“于卿……果真直率啊~”看了眼于谦,又扫了一眼旁边石亨、朱瑛、刘聚几个武将。
“臣一心为公,绝无私欲。”说于谦耿直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又蹬鼻子上脸说道:“献此图者不论攻守,皆克达贼骑军,实为国之利器。臣请加赏此人,使国人皆以为榜样。”
“啊~哦哦,石卿以为可用否?”朱祁钰挠挠后脑勺绕开话题。
“臣以为大司马所言甚是,献此图者可谓熟知兵事,如不能用实为国之憾事。”石亨提拳狠狠砸了自己手掌一下说道:“如此简易便能克敌制胜,世竟百思不得其法。果真天外有人,山外有山。还请陛下赐臣与其一见,愿请教兵法。”
“啊~哦哦,如此甚好,便令工部打造器械,石卿操练官军早日熟识战法为妥。”朱祁钰吩咐道。
“陛下……”于谦等人还想再说,却不料兴安在皇帝身后频频使挤眼摇头。于谦、石亨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只好忍住。
“孙卿、高卿,汝二人挑选军马前往紫荆关,宜早不宜迟。当与守备孙卿并巡哨同知范卿共商破敌、迎驾之策。”朱祁钰转向孙瑛、高礼二人。
孙镗自三千营管军忻城伯赵荣被处罚后,一直负责代管三千营操练,也是尽职尽责。这次于谦、石亨推举做为增援军队的负责人也有很大期待。
“臣愿以死报效朝廷,必不辱使命。”孙镗、高礼二人连忙拜了下来。
“非大礼仪不用跪拜,朕自登基之初便说过了。快快平身。”朱祁钰伸手虚抬又说道:“拒贼于关外非为长久计。一则只闻千日从贼,未有千日防贼之理;二则上皇大兄仍在塞外,不可不理。”
朱祁钰看了看李永昌,只见太后跟前的大红人李大太监面不改色,面露讨好般地微笑以微弱地幅度频频点头。
“朕以为当先施计,疲其心,然后大军攻掠劫回大兄为妥。”朱祁钰话音一落,李永昌脸色大变,然后又迅速恢复了原状,就像是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一样。
“要说这如何施计呢,不妨先以计告知达贼,大明朝廷绝不承认丧师辱国之帝……”
嘶……这下众人脸上都挂不住了。这招狠哪!
以朝廷不承认丧师辱国的皇帝这个名义做宣传,将来无论如何正统帝回来后只要是稍微要点脸就再也不好意思登上皇帝那个宝座了,这一招可谓一石二鸟啊!
“不妨使间,让那些蛮夷知我中国文化,熟我中国历史。比如说,找个人跟他们讲讲前朝大唐的玄武门哪、神龙啊(武则天执政晚期,太子李显及宰相张谰之等人发动兵变,史称神龙政变)、景龙啊(唐中宗景龙元年,太子李重俊兵变欲诛杀皇后韦氏,失败告终)、唐隆啊(唐中宗景龙四年,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发动,诛杀皇后韦氏,逼迫中宗退位),还有那前宋的陈桥啊、烛光斧影啊、钦徽北狩啊,对吧?这些都是很好的历史故事,都要给也先讲讲。”
……一干文武大臣,定力好的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定力不好的,使用吞了吞口水稳住心神,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话,谁敢接?
“李大伴以为如何?”被朱祁钰点名的李永昌,带着职业假笑起身,躬着腰只说是一切听皇爷决断就好。
“嗯,如此那朕就乾纲独断了。”看着李永昌装孙子,朱祁钰霸气说道。
“于太后、皇后寝中挑选一、二人,需得是上皇大兄熟识者,同孙卿所率官军援紫荆关。与也先当面告知上皇大兄,朝廷已令工部加快督造皇陵,命于景泰元年前必得完工。”
明朝的皇陵,有新皇登基开始断断续续修建,这加快皇陵建设就是皇帝快要驾崩了或者已经去见祖宗了。这意思就是说大明朝廷现在已经当上皇朱祁镇是个死人了啊!
抽搐,眼角不停抽搐。李永昌怒力平复心神,尽量不要露出任何情绪出来。即便殿内的文武官员有意无意朝自己看过来也当做完全不知道。
“大同总兵曾报,一月前也先挟上皇扣关时,大同官军本来已经派出夜不收要抄小道劫回上皇。奈何上皇以为‘我命在天,今若为此,万一不虞,乃自取也!’不肯入关。”这种糗事都翻出来,这两兄弟的关系看样子为了皇位是真闹掰了。
“而后,大同选死士七十欲往瓦剌军中劫营,又因上皇随也先北返未能成功。如今之计,不妨先问一问上皇‘太师之妹果良人否’?”也先说要把妹妹嫁给朱祁镇这事简直就是大明朝廷的另一个耻辱,这话一刺激,怕是朱祁镇还要贪生怕死不敢逃也要逃了。
“望众卿得见大兄者告知,塞北风光虽好,家中仍有老母贤妻待归啊!”看着朱祁钰做出那一幅无限惆怅地模样,李永昌整个脸都在抽搐,抽搐的节奏太大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孙卿会合紫荆关守军后,可便宜行事伺机反攻,一来寻求战机夺回大兄上皇,二来若是能斩杀也先当得首功!”朱祁钰说着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笑容:“你来我往方不失于礼。今瓦剌数度率军来犯,我朝本该回敬一二,如此才有礼数。”
“紫荆关奏报所称达贼于小道偷关未遂,我等不妨回敬过去,打他瓦剌一个措手不及。多少年了,我大明边关如同筛子一般,贼虏仗着马势来去如风。今即败了一仗,必然急于求胜,若是关口拖住达贼大军,诸卿以马军突袭达贼阵后,必有斩获!”
看到朱祁钰说得眉飞色舞,石亨、陈瑛这一干人心里面直犯嘀咕,这个皇帝未免胆子有些大啊!这些个临阵应敌策略可并不输战场上面下来的那些个老杀才们。
李永昌面色凝重看向朱祁钰,这还是那个八杆子压不出一个屁的闲散纨绔吗?瞅瞅于谦,看到也是一脸若有所思地严肃模样。
“兵部宜行文大同、宣府各关口。一是探明岳谦传来讯息所说瓦剌另一队大军动向,二来不妨主动出兵袭扰达贼后方。达贼两路军马,一路已经在紫荆关,另一路无非是居庸关、白羊口之一。命陈友、王良二将即刻往援。”收到也先再度扣关的消息就立即安排派出的三路巡哨援军中既然范广已经到了紫荆关参与协防,那么加上马上要启程的孙镗、高礼二将援军在人数上就能够压倒也先三万马军。
再加上各种新式武器和新战法,一路在关口拖住也先,另一路以马军突然袭扰背后,就算不能给也先所率瓦剌军队以沉重打击,斩将夺旗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再加上计划得当,还真有机会能够一举抢回太上皇帝朱祁镇,从而彻底解决投鼠忌嚣的担忧。
当然,这会朱祁镇恐怕是没办法就自己被人比做砸老鼠的瓷枕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道歉就死给大明朝廷上下看吗?只怕大明朝真正会为朱祁镇的死而伤心欲绝的也就只有禁宫里那几位了。
其他人?眼泪当然是要掉的,嚎也必须得嚎成那么回事,至于“伤心欲绝”?呵呵,您老真会开玩笑,日子还要过,死了个前任皇帝而已,只要不是让我云殉葬,为什么我要哭个死去活来?抓紧时间抱紧新皇帝大腿难道不是更重要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