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子,小离子。”
片刻后,耳边二爷急切的呼唤,将陆离从追思中拉了回来。等声音再大些,眼前的视线已经变得清晰。
还是那间卧房,还是面前那件黑龙道袍,可惜,有些人却再也不见。
陆离伸手将袍子,将黑龙道袍收入褡裢中,顺带朝空中拜了一拜。
先收着,看看日后能不能蕴养出新器灵,就算不复先前记忆,但总归是一段缘分。
只是这道袍,却是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展示的。
袍上纹龙,穿出去等同谋反之罪。被人看见上报,自己也不用在人间走动了,直接一辈子躲在山上就行。
这是个烫手山芋,得想办法为其寻个好主。
道袍收好后,陆离再次环顾这间卧房,却是没有什么新发现了。
“走吧。”
带着山鸡扭头走出,继续探寻下一间房。
灶房没什么稀奇的物件,多是一些菜刀汤勺,甚至还能看见一些发霉的食材。看来,不管位格多高的修士,都无法免除口舌之欲呢。
杂物房堆积的东西也很奇特,有扫帚,有抹布,还有好些个生活必备用具。
按理说,修炼到高深境界的修士是不需要这些日常用品的,随手一个小术法便能解决一些生活难题。
嗯,这位神仙阁下,倒是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兴趣呢。
走过杂物房,左手边就是最后一间房,也是疑似炼丹房的那间。
推开门,草药味扑鼻而来,等草药味从鼻间散去一些,便能看到正中的阴阳台,以及台面上那尊巨大的青铜三足丹炉。
丹炉造得三足四口,三足以龙、凤、龟为底,四口各雕饰麒麟一只,端的是霸气十足。
陆离近前一观,整只鼎炉怕是有一座山脉之厚重,就算是传说中力能扛鼎的神人也不见得能扛起它。
头往炉子里面探,只能看见一些类似草木灰的粉尘。
对这鼎炉拜了拜,也算是对这位修士前辈的一份敬重。
倒是二大爷,自从看见这鼎就一直嚷嚷,不停念叨。
“什么档次啊?敢拿凤凰当足底,别让老子碰见他。”
陆离摇头失笑,又往右边走去。
室内除了中央的大鼎炉,两侧还各有一副木架。
左边的是正儿八经的书架,其上堆叠着许多古旧的竹简。右边的是专门存放药罐子的架子,进屋时的草药味便是从此飘来。
走得近了,那股古朴陈旧的味道再次加重。
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的瓶瓶罐罐,陆离随手取下一个瓶子,拂去瓶身上的灰尘,拧开盖子,几枚色泽黯淡,犹如泥团的丹丸静静躺在里面。
探手取出一枚,凑近鼻尖,那股腐烂的草药味愈发浓厚,刺鼻且清香,容易让人上瘾。
再放于眼前细细观察,陆离忽的记起这枚古老丹药,是一本书籍上记载的古方——清神丹。听闻有养神静气,安怡人心的功效。
想了想,将一枚丹药朝二大爷丢去。
“二爷,来,吃一口。”
“啥好吃的啊?”
山鸡嘴巴一张,药丸如同饼干,在嘴里嘎嘣脆,伴随着唾沫一同咽下。
看得二大爷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陆离疑惑道:“二爷,怎样,有什么感受?”
“嗯,甜甜的,嘶,还有点泥土味。吃下去后肚子凉凉的,呃,脑子也凉凉的。”
陆离缓缓点了个头,甜甜的是草药甜味,泥土味是保存太久的缘故。脑子凉凉才是它的功用,灵台清明。
隔了这么久,丹药依旧能发挥作用,管中窥豹,亦可知此地主人当年风采。
面对这满架子的瓶瓶罐罐,陆离将手中的瓶子放回原位,转而走向另一边的架子。
且不说这些年代久远的丹药是否还有效用,就是有些还保持着效用,不问自取也是不好的。
再者,架子上的大多数陆离自己也能炼制。
不是白嫖不可行,而是自己动手更有性价比。
左边的架子就没有右边的那么大了,其上摆放的都是竹简。
嗯,看来这秘境的主人是五百年前的人物,因为造纸术是五百年前发明的。
左右看看,从架子上取下一卷展开,垂于其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褪色的墨水糊成一片片,就像绽放的墨色水花。
看不清了啊……
陆离皱着眉头,将这卷竹简放了回去,又取下其它的竹简。大多数竹简上的字迹都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模糊,或消失于竹子上,但也有少数的顶着时光,顽强地记录着主人的事迹。
陆离将这些个竹简,按照时间分列。
开元帝三年,九月廿九。
今日是人族和妖族签订止战契约的一天,伏魔山脉上欢呼声一片,看来,以后可以有好日子过了。
开元帝五年,六月十三。
那些凡俗人士开始排斥修仙者,吾与另外几位商量了一番,决定所有修仙门派全部隐世,不再现于人间。
庆元帝三十年,八月十五。
今日的月亮有些圆了,那些凡俗也渐渐遗忘了修士的存在,过上了他们想要的日子。不过吾今日行于街上,倒也看见一些修士隐于人间烟火,但没碍到凡俗什么事,甚好。
对了,今日的月饼和月亮一样又大又圆,还好吃。就是不知道月亮是不是也好吃?有空去摘一个……
德兴帝元年,正月三十。
那几个烦人徒弟又找上来了,唉,好烦啊。吾都说了让他们自己出去开宗立派,开枝散叶,偏偏不听。跟在师父身边是没前途的,吾也只能陪他们一段时间,以后总要一个人的。
读到这,陆离嘴角抽抽,这语气,倒是有些像自家那无良老道。
嘴角一瞥,又继续往下看去。
德兴帝二十年,六月初八。
今日路过一处山谷,见到一只鲲鹏追逐一条小黑龙。心中生意,遂出手相助。可奈何小黑龙肉身已破,神魂残缺,吾也只能帮它保养灵魂,生死造化,只能看它自己了。
德兴帝五十年,七月初二。
寻到了一处风水宝地,开了一处僻静府邸,恰好小黑龙也醒了,心情甚妙。小黑龙感念我救命之恩,请求跟随于吾。感其赤诚,我将它的残魂封于道袍上温养。
今日的袍子,添了些份量。
昭烈帝三年,五月十二。
走遍了九州风水,看遍了湖光山色,就是黑宝一直在道服里吵吵,说吾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呵,真烦啊。
不过,要是小家伙能一直这样烦我,也不错。
昭烈帝六十年,五月十三。
妖族最近又有大动静了,好不容易和平下来,真是聒噪至极。这次的麻烦很大,得寻一条新路彻底解决祸患,一条能拯救人族的新路!
魏武帝七年,六月十七。
功夫不负苦心人,吾找到了,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路,人族该有希望了。只是可惜,得把黑宝留在这,不能让它陪我赴险。
希望,下位主人能善待它……
日记到这里,便也结束了。
五位皇帝,时间跨度久远,观日记中记载内容,这位修士极有可能是第一次山海大战的一位前辈啊。
还有日记中所讲的新路,拯救人族,好大的狂言,该是怎样的傲骨风姿才能配得上这般言语呢?
陆离心中有了些许揣摩,却也无法确定。
将竹简一一放回,对着这书架躬身一拜。
为人族盛世作出贡献者,值得。
陆离慢步走出,山鸡亦步亦趋跟于身后。
“小离子,不拿些丹药再走?”
“不了。”
陆离轻轻带上木门,一阵清风伴着门缝钻进屋内,晃动了书架。
架子上一卷竹简掉落,徐徐展开,本是无字的简牍慢慢渗出墨水,黑水在竹简上重新组合排列,形成一列小字。
太平帝三年,正月十一。
错了,全错了……那根本不是希望之路,那是一条让人族万劫不复的死路,吾错的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