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青石小路一直向西,看到了一座老旧破落的作坊,外面的入口处被贴上封条,禁止出入。不过封条被撕开了一点,门也开了一些,看来还是有人进去过的。
至于是谁,陆离心中已有了计量。
复行数十步,见一茅草屋,外围用一圈篱笆圈着,竹门外就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流,水声潺潺,悦耳动听。
叩叩叩——
陆离抬手敲门,不多时,里头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道空灵悦耳的女声。
“谁啊?”
竹门被人推开,这一眼,便惊艳了陆离一整个春天。
那是位端庄典雅的姑娘,眉如远黛,目蕴星辰,身上穿着的青白色月华裙更显得她的气质温婉。嘴角有着浅浅的酒窝,笑一笑,就像春风拂面,让人感到宁静和愉悦。
来到此方世界,陆离也算是见过不少美女了,可从未见过能如此生动地表现出一地特征的。
她就像是江南美人的代表,温婉似水,纯净美好。
这般美人,哪怕是放在余杭郡,也会有不少才子为之争得头破血流吧。
陆离愣神了片刻,回神后,缓缓道:“在下陆离,乃一游方道人,路过贵宝地,想来借宿一宿。”
青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说道:“道长稍等。”
随后转身进了房内,想来是去问那中年男子去了。
陆离开始观察着四周院落。
院子虽小,但却被布置的井然有序。一堆堆花骨朵被摆放在墙角处,散发着诱人清香。院子中还有一株桃花树,借着一点春天的灵韵,红粉花朵开的可爱。
看着纷纷飘落的红粉,恍惚间,陆离想起了桃山上的那株桃树,不知现在可开出花来,又是否比之这棵好看呢?还有那位痛失爱子的老丈,自己之后也曾托王捕头带过一封信,只不过信上写着的是他的儿子还活着,暂时回不来。
这是陆离第一次撒谎,为了善意。
不知那老丈收到没有,又该是怎样的心境呢?
渐渐地,陆离思绪开始飘远。
“道长,我家夫君有请。”
一道空灵声音又将之拉回。
陆离点点头,迈步跟着青衣女子走了进去。
进入房子里,内饰依旧简单,只有一张吃饭用的桌子和几张凳子,其他另有几个花椅上放着装饰花瓶,一如外院的简约。左边墙面还有一道门,应该是卧房之类的了。
最让陆离感到新奇的,是吃饭桌子后头还摆着一张桌子,其上有香火。不过供奉的东西有点独特,是瓶青花瓷。
工艺不算精美,上面的画也不多,唯有几树桃花。瓶身扭曲幅度很大,倒是有种别样的美感。
从没见过如此奇特的瓷器,明明简单到极致,却让人心生喜爱。
陆离盯着这青花瓷看了又看,只觉得,美极了。
“小道长,还请进来说话。”
里头有人唤他,陆离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
卧房的装潢依旧简陋,只有一张摇摇欲坠的床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个在医馆遇见的中年男人正躺在床上,任由青衣女子将药送进他的嘴中。只是喝的越多,脸色就愈发苍白,好似那短命的鬼。
“咳咳咳,好了青娘,不喝了,你先出去,我与这位道长说说话。”
那被唤作“青娘”的女子幽怨瞪了他一眼,莲步款款走出。
一时间,狭小的房间内,只剩陆离和这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笑了笑,拱手道:“在下李虹,字瓷玉。”
陆离还礼:“在下陆离,字光灿。”
“咳咳咳,不知道长一路跟来,所为何事?”
“在下听闻,李待诏是景德镇最后一名瓷户了,心想若是路过景德不能见识一些瓷器,岂不遗憾?故而跟随而来。”
“原来是为这个,咳咳咳,那道长来的不是时候了。景德镇中了诅咒,再没人能烧出瓷器了。而且,柴窑已经被封了。”
陆离轻声一笑:“是吗?在下刚刚路径那里,可是见到封条被人揭开了哦。”
李虹的目光凝缩几分,最后无奈笑道:“没想到还有人会去看那没用的窑子。”
语气中是无奈,可陆离觉得更多的是无助悲凉。
“所以,待诏意下如何?”
李虹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房梁,怔怔出神。
陆离也没有打扰他,让他慢慢思考。
“好,我可以带道长去看看,不过这瓷器肯定是做不出来的,道长只能看个泥巴了。”
陆离拱手,笑道:“珍贵的从来不是瓷器,而是制瓷的这门手艺。”
李虹霍的扭头,似是被陆离这句话惊住了,片刻后,缓缓说道:“道长说的话,总有几分妙韵。咳咳,李某受教了。”
“在下也是随意一说。”
李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道长,可莫要对外说柴窑的事。”
“放心,陆某晓得。”
李虹放下心来,略微点了点头,对外叫道:“青娘,给道长看茶。”
又转头对陆离说道:“还请道长先移步小院品茗,我身体不适,咳咳,要休息个一时半会。只有下午才能带道长去看看了。”
“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离施施然一礼,走出门外。
来到院子也有一张小桌子,正对着那棵桃花树,适合赏花开花落。
“道长,请用茶。”
那位青娘袅袅走来,为陆离备上一壶热茶。将茶放在桌面后,盈盈一礼,腰肢纤细可握。
陆离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慢慢道:“青娘,是李待诏的夫人?”
女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是的。”
陆离点点头,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呢?”
美人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随后又微笑道:“十年前,那时我和李郎相爱相知,后来就结婚了。”
“哦,这样啊。嗯,在下还有一问,不是说镇子中了诅咒,已经再无法烧出瓷器了吗?那房内那青花瓷是?”
“那是夫君年少时的作品,是夫君的第一件自己亲手烧出的瓷器。后来镇子中了诅咒,夫君再也无法烧出瓷器,于是一怒之下把年轻时的作品全砸了,只剩那一个。”
“喔,原来如此。”
“道长,觉得那个青花瓷好看吗?”
青娘问了个没厘头的问题。
“呃,自是好看的。虽然工艺简单,花纹粗略,但那股独特的简约气,也是匠人工艺的代表。嗯,就如青娘你一样精致好看。”
美人轻点臻首,回屋照顾夫君去了。
院子内,徒余陆离望着桃树落花,目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