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可以。”我还没有说话，可人已经大声说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这个不可以，本身王总监自己也没有任何私心，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公司着想，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们知道，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它办法了。”岳诗琳说。
“如果核实咱们公司就是为了逃税而故意多列支出，会有什么后果呢？”可人问。
“纳税人伪造、变造、隐匿、擅自销毁帐簿、记帐凭证，或者在帐簿上多列支出或者不列、少列收入，或者经税务机关通知申报而拒不申报或者进行虚假的纳税申报，不缴或者少缴应纳税款的，是偷税。对纳税人偷税的，由税务机关追缴其不缴或者少缴的税款、滞纳金，并处不缴或者少缴的税款百分之五十以上五倍以下的罚款；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纳税人采取欺骗、隐瞒手段进行虚假纳税申报或者不申报，逃避缴纳税款数额较大并且占应纳税额百分之十以上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数额巨大并且占应纳税额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岳诗琳看来已经做了一番工作，知道可人要问这个事情。
“仿照咱们市税务局的惯例，如果最终确定咱们逃税，除了补缴税款外，还要有三倍左右的罚款，还是比较重的。但这不是更严重的，严重的是会影响咱们公司的诚信度，以后再想参与项目招标，可能就有难度了。”岳诗琳接着说道。
“这么严重啊。”可人有点呆了。
“还有一个不能算办法的办法，就是……”岳诗琳说了一半不说了。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可人奇怪地问。
“不是不能说，是我不能说，王总监应该清楚。”岳诗琳看向了我。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有点莫名其妙地看向岳诗琳。
“你不是擅长公关嘛。”岳诗琳站了起来，“你们先聊，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个紧要关头你去什么洗手间，还有这和公关有什么关系，但我横不能拦着她不让她出去，也许她真的尿急呢。不过岳诗琳出门前，用颇有意味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们在捣什么鬼？”可人对我和岳诗琳眉来眼去，还有事瞒着她显然有些不满意。
“没捣鬼，只是她在场咱们不方便说，她也不方便听而已。”我说。
“看来是什么拿不到台面上的办法了。”可人说。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很多企业都是这么做的，她的意思是让我去公关，把这税务局的人拿下。”这个应该是最经济实惠，也最没有后患的办法了。
“拿下？怎么拿下？”可人居然还没明白，我这才发现这丫头接受的西方教育和企业经营理念全是课本上的，我都说这么明白了她还不明白。
“就是金钱攻势。”我只说直说了。
“这个不行。”可人一反应过来，马上就否决了这一办法。“如果这样的话，那公司就真的违法了。”
“我的可人妹妹啊，你以为咱们公司以前没有送吗？我这么给你说吧，你看看行政部每年的福利支出你就知道了，这些主管部门咱们可是每年都按时孝敬着呢。”岳诗琳不在，我也敢叫可人一声妹妹了。
“平常送是人情往来，但现在送就叫行贿。”可人仍然不同意。
“那难道就真的补税？好大一笔钱的。”我问。
“补就补，错了就要认，钱以后可以慢慢挣。”可人说。
“那诚信呢？你真的看着公司上黑名单。”我说。
“我先想想，毕竟还没查完，也许查下来没有任何问题呢。”可人看来一时没有头绪。“而且，现在不能送。”
“为什么？”现在该我没有头绪了。
“你刚才在会议室问的第一个问题还记得吗？”可人反问我。
“第一个问题？”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噢，我说谁举报的？”
“是啊，你现在想想是谁举报的？”可人说。
“为什么现在让我想这个？”我有点莫名其妙。
“你别管，你先想想再说。”
“好吧。”我板着指头给可人数了起来，“一、几个中层经理都知道这事，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举报别人就是举报自己，所以不可能是他们。
“二、还有一些业务骨干可能也知道这个办法，但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么清楚，连我具体报销多少钱都知道，除非我们营销部的，但营销部只有二师兄知道的比较清楚，如果说是二师兄，打死我也不相信。
“三、公司高层知道，但这事对公司的损失极大，作为高层不可能没有常识，而且他们没有必要向税务举报，他们只需要在董事会上提出就可以，所以也不会是他们。
“那就只剩下公司的财务了，他们倒是既知道金额，又知道我用的什么方法，但是也不对啊，做事总要有目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先不要管目的，但既然你觉得有可能是财务人员举报的，那我现在再给税务人员去打点，他们难保不会再次举报吧。”可人说。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说现在不能送。”我恍然大悟。
“何董，你们聊完了吗？咱们过去吧，老把税务局的人晾着也不合适。”岳诗琳在门外说了一句，果然，她就是让我和可人单独聊几句。
税务局的人一连待了三天，这三天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倒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不想因为自己给可人的公司惹上麻烦。
税务局的人走后，并没有作出一个结论性的东西，而是复印了一大堆的单据，然后出了一个初步调查结论，让我们公司先写出个说明，他们再根据情况来定性。
调查的初步结论可人没让我看，而是直接交给了魏经理。我一连缠了可人好几天，她始终不告诉我有些什么内容。没办法，我只能去找魏经理了。
“魏姐。”这天瞅着可人不在公司，我偷偷摸摸地溜进了魏经理办公室。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还想着你早就要来了。”魏姐一见我就说。
“我倒是早就想来，这不担心被可人看到吗？”
“你说一梅啊，她对你是真的不错，什么都不想让你知道。”魏姐的话让我心里一跳，难道有什么事。
“魏姐，那你就要帮帮我啊，我可就直说了，这次税务稽查结论是什么？”和魏姐也是自己人，没必要客气的。
“你自己看吧。”魏姐也不多说，直接拿出几张纸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来一看，是复印的，看来魏姐早就知道我要来找她。
“你别看前面的，没什么用，重点看问题。”魏姐看我要从头看，又对我说一句。
我直接跳过开头几页，翻到了问题部分。
“存在的问题：一，浩普公司存在不合理报销现象，经查，该公司存在通过未实际发生的业务开具发票，并列为公司项目成本费用，比如上年四月份的出租费车票高达四千多元，且部分报销单据号码相连，明显不合理，疑为通过购买发票或虚开发票达到提高成本，并降低利润。
“二，浩普公司将公司大部分股份做了转移，将公司34%的股份由梅某某名下转移到了何某某名下，在年底分红时，按两个分别所得分红计税，疑为逃避高额所得税率而有意采取避税措施。
“三，浩普公司的某些管理人员年底领取绩效远高于公司平均水平，该部分奖金和绩效全部列入项目成本费用，疑为通过列支奖金和绩效降低公司利润率，以达到少缴所得税的目的。
“初步结论：浩普公司存在虚列支出、股份转移、虚列绩效等方式以达到逃缴或者少缴税款的现象，请你公司接到该初步调查意见后，就相关情况作出说明，并于15天内提交我局审核。如逾期未提交或提交后经审核不属实，我局将按照相关法律法规予以处罚。”
“魏姐，这事看来还挺严重的啊。”放下这几张纸，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不好了。
“是啊，一梅最近压力也很大，这个事呢，第二项好解释，毕竟咱们是真实地换了股份，而且以前梅老板代替一梅持股的协议都在，作个说明就可以，第一项各个部都存在这种现象，你无非是金额比别人稍大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这些可以解释为个人问题，最多重新核算补点税，不会处罚。但第三项就不太好解释了。”魏经理说，“一梅也真是，刚来就碰上这么个事，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这一下子坑了整个公司了。”
“魏姐，这个事吧，我来想办法解决。”我仔细想了一下，好像只有我出面了。
“你？你有什么办法？”魏经理有点吃惊。
“这个你先别问，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我说，“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是谁举报的，这个人不能留了。”
“我怎么能想得到？”魏姐白我一眼，“你该不会是说是老姐我干的吧。”
“我当然不会说是你，但是你想一想，能知道这么详细情况的人有几个。”我暗示了一下魏经理。
“噢，我明白了，我会留意的，你小子先想办法处理一下这个事吧。”魏经理说。
从魏经理办公室出来，我在办公室想了半天，给岳诗琳发了个微信。
“诗琳，你这两天忙吗？”
“忙啊，你们公司的事，我这两天正准备复议材料呢。”岳诗琳很快就有了回话。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我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问岳诗琳。
“可以啊。”岳诗琳爽快答应了。
我们又约在了上次的那个情侣主题餐厅，不是我有什么想法，而是这个地方清静。不过这次我们没有一起来，我自己先来点好了菜，一会岳诗琳就过来了。
“你说的复议是什么？”一见面，我就沉不住气地说。
“你不知道啊，税务局的初步调查结论出来了，对你们公司不是太有利。”岳诗琳说。
“这个调查结论我看到了，我是想问我们应该怎么应对这个事。”岳诗琳是律师，办法比我多。
“你既然看了我就直说了，第一个问题无关紧要，各个公司都存在这种情况，查出来无非就是要求整改补税。第二个问题就不是问题，说明就可以了。”岳诗琳的说法和魏经理基本上一模一样，看来她们提前沟通过了。
“那第三个呢？”这是我关心的。
“第三个问题目前比较难办，何董的意思是咱们先写说明，等税务部门认定，如果税务部门认可咱们的说法，就没事了，如果不认可，就等正式结论下来后申请行政复议。”岳诗琳说。
“你觉得这种方法怎么样？”我问岳诗琳，但我自己不看好这种办法，这无疑是得罪了税务部门，以后再打交道就不好打了。
“我当然觉得不好，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你觉得税务部门认可咱们说法的可能性有多大？”我问。
“基本上没有。”岳诗琳也毫不客气地说。
“那岂不是必须复议了？”我说。
“是啊。”岳诗琳回答。
“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不能让可人这么做，对公司影响太大了。
“我的办法早就说过了，就是，王总监你自己承认以欺骗手段让董事会同意自己多列绩效。”这是岳诗琳当时就说过的。
“那如果我承认是自己以欺骗手段让董事会多列绩效呢？”我问。
“这样就简单了，最多就是让公司补缴税款就是了。”岳诗琳说。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可人不同意？”我有点不理解了。
“因为你啊。如果这样的话，说明你的品行有了问题，再继续让你当总监就不合适了，就算何董同意你继续当，其他董事也没有理由同意。”原来如此。
“不对啊，其他董事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他们还这么想？”我问。
“因为，这件事的处理结果要往税务局报告的，董事会如果不给你任何处分，税务局那边不好交待。”岳诗琳说。
“那如果我离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