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琳打开韩昱空所在观察室的窗户,里面的人正躺在沙发上小憩,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节目。看到韩昱空的脸色恢复,顾声安心了不少。
杜琳按了一下窗边的按钮,韩昱空缓缓睁开眼看向窗户,见到顾声后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窗边。
他拿起话筒,语气中带些急切地问:“你终于醒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感觉不出什么问题了,你呢?”顾声问他。
“除了神经丝还未清除,其他没什么问题。”
“现在异能小队的人有办法除掉神经丝了,突然被关在这里让你受委屈了。”
“我自愿的,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或许是因为异能小队是顾声在漫画中创作出的正义组织,韩昱空对其有一定信任,自愿待在观察室。
杜琳示意顾声把话筒给她,接过话筒,杜琳说:“我现在带你去实验室,请先将双手放到窗边那两个凹槽上。”
韩昱空的双手刚放上去,一副手铐就锁住了手腕。杜琳打开了观察室的门,带着两人往外走。
韩昱空边走边抬起两只戴着手铐的手轻轻揉抚顾声的头发,顾声的脚步一滞,犹豫着要不要躲开时,就听到上方韩昱空低声说道:“回去以后我帮你修一下头发。”
顾声抬手拍开韩昱空的爪子,韩昱空却趁机握住顾声的手掌。掌心被带着薄茧的指尖摩挲,一股过电般的酥痒瞬间蹿至顾声的大脑皮层,他立即抽手并退开半步与韩昱空拉开些距离。
“确实得修一下,不过我自己照着镜子稍微齐一下就行。你的头发还没剪成,等回去以后,我再打听家理发店。”
顾声一早就知道韩昱空可宝贝他的头发了,幸亏这次没剪成,要是把他的头发也剪成自己这样,那恐怕谁都得不了安生。
杜琳走在前面听到顾声说要理发,告诉他们说:“基地有理发的地方,等药剂注射后我带你们去。”
顾声笑问道:“这里的理发师傅能不能把我这发型做的更帅点儿?”
杜琳说:“他绝对会让你变得比想象中更帅。”
杜琳不像会说大话的人,听她这么一说,顾声就放心了,有这样的理发师傅在,韩昱空应当不至于发脾气。他很多时候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会无缘无故闹脾气,耍性子,关于他的议论众多,出现最频繁的关键词就是“活阎王”、“运气好”、“关系户”、“又发火了”。
刚开始见到韩昱空时,他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寸,像个当兵的。再见他时,是他当了兵回来后,他反倒开始把头发留长,对理发的要求也越来越多,伺候不好就发脾气让谁都不好过。一个当兵的把头发看得跟宝贝一样,自然有不少闲言碎语,但韩昱空已经坐到头上没几个人的位置,闲言碎语最后也只能是闲言碎语。
到了实验室,韩昱空一人进去,顾声和杜琳待在门外候着。在外面隔着一面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顾声向里看去,实验室里有个方形玻璃罩,韩昱空被带进去坐到玻璃罩内特制的椅子上,脖子和双脚铐上了枷锁,数个细小的机械手臂将精密的检测仪器安置到韩昱空身上。玻璃罩完全封闭起来,一只机械手臂向韩昱空的右臂注射了一支药剂,医生们围着电脑显示器观察韩昱空的身体数据变化情况,一切正常,直到最后检测显示韩昱空体内的神经丝被完全破坏,众人都松了口气。所有枷锁同时解除,玻璃罩被打开,韩昱空起身握了握右手,感觉没什么异样,抬头望向顾声,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杜琳按照之前所说带着两人去了基地的理发店,一位锡纸烫中年女人面带祥和的笑容为几人倒了茶。能待在基地的人要么是异能小队队员,要么是队员家属,杜琳介绍她是凤姐,总队长的姑姑。
凤姐问两人想做什么样的发型,顾声要简单修一下,韩昱空要剪短。顾声的修一下凤姐有个大概方向,但韩昱空的剪短,凤姐拿不准,又细问他要求,韩昱空下意识看向顾声。
他曾派人旁敲侧击问过顾声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那人说顾声喜欢那种白白净净、立于微风中碎发凌乱浮动着,随手撩起刘海,充满少年感、凄美的男人。从此韩昱空开始把短寸留长,注意防晒,整个人变得精致了不少。
其实打探的人描述的是一部电影里的角色,东方颐饰演的一位家道中落的美少年。顾声当时正在看这部电影,打探的人由此切入问他如何看待这样的角色。顾声给他来了一大段影评,包括但不限于对角色背景的理解,角色性格的认识,演员对角色的掌握、表现……打探的人听顾声对一个角色如此细致地研究了解,当即问他是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顾声的回答是喜欢。喜欢的角色可以有很多,喜欢一个角色的原因也不一定是样貌。
凤姐注意到韩昱空看向顾声的眼神,于是笑着问顾声说:“你想要个什么发型的男朋友?”
顾声先是一脸疑惑,反应过来凤姐话中的含义后,脸颊顿时升起一股燥热,连连摆手说:“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凤姐笑了笑说:“抱歉啊。”
“没关系。”顾声说。
凤姐又说:“你朋友拿不定主意,你帮他想想要剪个什么样的,他这张脸剪不出难看的,就看你们喜欢什么类型的。”
顾声看向韩昱空,韩昱空也静静地看向他,等待他的答复。他觉得韩昱空是不爱讲话那号毛病犯了,就按照以往韩昱空一贯的喜好向凤姐描述,最关键的就是刘海,要空气感,凌乱感的刘海。
凤姐的技术果然如杜琳所说,顾声十分满意,这回头发看着顺眼多了。他看了看韩昱空那边,那头刚好剪完,正在整理碎发,韩昱空突然转头看向他这边,来不及躲闪,四目相接,韩昱空微微抬手指了指自己头发问他:“怎么样?”
顾声笑道:“依旧是万人迷的水准。”
韩昱空也跟着笑了。
韩昱空不算高冷,但很少会笑,每当他笑起来时,顾声就会想起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取美人一笑,能得美人一笑,当真值得。
剪完头发后,一直坐在角落的杜琳站起身,说要带两人去见总队长,有事商量。
到了总队办公室,整个房间都是灰黑色调,唯一的彩色是从窗玻璃透进来的屋外的蓝天。与顾声在创作时构想的办公室如出一辙,用来衬托办程宗旭的性格严苛、一丝不苟、毫无内心色彩。
身临其境之时,这样的色调着实让顾声感到压抑。顾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程宗旭是否也会觉得压抑。这问题就像在放屁,办公室是按他喜好布置的他怎会觉得压抑。那换个问题,如果他有选择性格的权力,他还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实力值点满,感情值为零的人吗?这问题靠想是想不出结果的。
顾声和韩昱空落座后,程宗旭说道:“卫星监测显示理发店附近当时有四个异能者在使用异能力,所以你——顾声也是异能者。”
在外星人的帮助下,H星球掌握了异核能源检测技术,用于寻找异核能源。同时,异能者在使用异能力时,会产生类似于异核能源的能量波动,于是该项技术也可应用于异能者监测。
没有任何过渡,程宗旭接着说:“异能小队急需壮大队伍,我现在以异能小队总队长身份正式邀请你们二位加入异能小队。”
顾声听后脑子一愣,他早有预想程宗旭会拉他们加入异能小队,只是没料到程宗旭第二句话就说到这事上面来了。
韩昱空说:“如果不想加入呢?”
程宗旭沉厚的嗓音如机器般陈述道:“异能小队基地除队员与定居家属,其余人等不得入内,你们已经踏入基地,如果不成为我们的队员,将会被永远监禁在基地。”这算是强制加入了。
事实上,异能小队确实需要壮大队伍,小队划分为三个分队和一个医疗小组,其中001、002、003分队分管H星球六大洲异能者相关事宜。医疗小组中异能者仅申小鸣一人,而分队队员全部为异能者,每个分队人数为四到五人。这四到五人需要处理两个洲的异动,虽然异能者数量少,且多数未发觉自己的异能力,卫星检测不到异能力使用,但光有两处异动同时发生就够这几人忙活的了,再多一处,小队就要分身乏术了。
顾声从来都不是一个爱给自己身上添担子的人,加入异能小队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份本无需承担的责任,同时也要付出许多更多努力,面临更多危险。这种感觉就像当初被逼着训练成一名将将合格的间谍一样,与当初不同的是,此时他心中并无抗拒之意,反而有些激动。
韩昱空对加入异能小队无感,他只想跟随顾声。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异世界是莫须有的存在,在这样的世界中,除了顾声,其他一切都可有可无,在原本的世界中他所追求的家国理想在这个新世界中都无从感受。
顾声率先同意,韩昱空也随后答应入队。之后两人将久住于基地,杜琳带他们回原来的住处收拾东西。此时基地位置不再向他们保密,顾声才知道异能小队基地位于一座海上孤岛,大约处于六大洲中心位置,这在漫画中从未具体提及。其实漫画的很多细处顾声都还未构想,对于顾生来说这个世界也是陌生的。
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又是如何生成的?漫画仅画了一章,然而很多在顾声脑海中构想的东西却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许多问题都无从解答,顾声偶尔会思考他还活着吗,这一切是否都是死后的幻想世界,其实真实世界中的他早就掩埋于废墟?
住到基地意味着需要辞去东方颐助理的工作,异能小队的存在是保密的,不过顾声早就告诉过东方颐有关异核能源的事,可以直接跟他坦白辞掉工作是因为加入了异能小队。
小岛上没有信号,接送专机降落到V市机场后,顾声的手机从开机就开始不停冒消息和未接电话,这次不告而别已经有两天了,想到又让东方颐担心了,顾声心里有些愧疚,再想到如今还要告知他一则令他难过的消息,顾声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答应加入异能小队时顾声倒没想太多,不过他相信东方颐一定会理解并支持他。
顾声编辑了一条消息将一切告诉了东方颐,两分钟过后,东方颐打来了电话,刻意压制住气息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八点左右。”
“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
电话安静了几秒钟后,东方颐又问:“今晚回来后会留多久?”
“收拾完就走。”
“这么急?”
顾声抬眼看了与机场司机对接的杜琳,低声对电话说道:“没规定具体时间,但也不能拖太久。”
“我知道了,我去你家等你。”
司机把顾声和韩昱空送到小区后等在原地,杜琳留在车上没跟下来。
两人乘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就看见东方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等在门口。
见到顾声后他沉闷的脸上瞬间绽开明朗的笑容,“你回来啦!”
笑容是会感染的,顾声笑着点点头说:“回来了。”
“没吃饭吧?我带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太好了,我早就饿了。”
韩昱空也没吃饭,被顾声一起叫进家里吃饭。
顾声开了两瓶酒,打了通电话给杜琳说他们要跟朋友聚一聚道个别,杜琳说最晚明早八点出发回基地,因为此次离开基地时间较短,专机一直等候在机场,专机数量有限,拖得太久可能会影响其他分队执行任务。
这一夜顾声喝得有点多,稀里糊涂与东方颐聊了些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东方颐比顾声喝得还多,抱着顾声大着舌头唱“朋友一生一起走……”这次分别后,两人不知何时能再相见,顾声跟着东方颐一起唱,唱着唱着两人就都泪流满面了。多年离别后短暂的相逢着实令人不舍。
韩昱空没怎么喝酒,到了后半夜,他把两个不省人事的家伙一个拉到主卧,一个拉到客房安顿好,接着又收拾了客厅,帮顾声收拾了行李,再回自己的公寓收拾好行李,最后回到顾声的主卧躺在他身旁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