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的声音冷了几分,“回去。”
见祭司态度坚决,随侍们不敢多问,只好退到了对岸。
她突然改变态度,如此“坦诚”,倒叫林可意有些琢磨不准了。
“我再确认一下,我想保的人,想保的地方都可以保住?”
祭司点了点头。
“我需要一个凭证。”
“我的话就是凭证。”祭司扯了扯嘴角,面上现出几分残存的美丽。
坐在轮椅上,上位者的压迫感依旧未减,眸中隐着几分欣赏。
“我不过要一个问题而已,你要求的也太多了。”
“你既然是需求者,就应该已经做好了被索求的准备。”林可意寸步不让,她能够独自过来对岸,就已经注定了她才是被动的那个。
“我不相信空口白话。”
“啧,麻烦。”
祭司眉头轻皱,刚刚的话除了天性使然,也是因为她怕麻烦。
她来的匆忙,身上现在空无一物,懒得找什么凭证。
偏偏这丫头和当初的小邱一样难搞。
她皱着眉头在兽毯下摸索,半晌也没摸出来点什么。
但林可意不肯松口,她面色有些难看,“你们退后点。”
林可意等人退后几步,刚站定,兽毯下方就现出一条粗长的蛇尾。
蛇尾上黑褐色与红色相间,看着养护的很好,除了鳞片纹路因为年纪的原因有些粗糙,颜色和亮度依旧漂亮。
林可意有些惊讶,她竟然也是蛇兽,那她为什么要下令诛杀自己的族人?
她再度看向祭司的脸,祭司垂着眸,正在观察自己的蛇尾,试图选一片抠下来充做信物。
和邱博士一起生活过的兽人,应当也有近百岁了。
哪怕精心护养,面部也毫不意外地布满了皱纹,眉毛也稀疏了,是用炭笔画出的眉型。
五官隐隐能瞧出些年轻时的风貌,是个十足的美人。
她的眼睛狭而不小,给人一种天生的威严和机敏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蛇瞳的原因,她总觉得和蛇兽有几分相像。
“诺。”
祭司的声音将林可意的思绪唤回,她已经取好了鳞片。
火红的鳞片与她的发色一致,见过她的倒是能一眼联想出她。
林可意接下了她抛出的鳞片。
瞧着她蛇尾上明显残缺的那片地方,她忍不住问出她忍了许久的疑问,“这个答案就这么重要?你就这么确定我能回答?”
祭司收起蛇尾,重新拢好兽毯,点了点头,“只要你是现代人,你就一定能回答。”
“……进屋吧。”
……
两人在桌子两侧对坐,林可意桌上的手支起,静候着她的提问。
祭司却没有急切地提出问题,反而看着她手腕上显露的标记幽着眸子。
顺着她的视线,林可意才发觉她是在看自己手腕上的标记。
“这与你要问的有关吗?”
祭司摇了摇头,“你们现代人不是一夫一妻制吗?你倒是不一样。看来你已经完全适应这里了。”
早已放下了现世婚恋观的林可意没兴趣听她不知是嘲讽还是欣慰的废话。
“你的族人还在外面等着,你还是早些问完早些走吧。”
在林可意的催促下,祭司开了口,第一句就让林可意忍不住惊讶。
“他们口中的邱先知是我的伴侣。”
对于这件事,林可意在刚了解商队的时候听到过些许消息。
但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狠狠地震惊了一下。
在父权洗礼下的现代男人怎么可能愿意和其他雄性共同陪伴一个雌性?
是屈从于实力?
似是看出她在惊讶什么,祭司补充道:“我这一生只有他一个雄性。”
林可意心头漫着复杂的情绪,兽世的雌性虽然珍贵,但也不意味着没有危险。
按照她了解的兽世雌性的择偶观,像邱博士那种相对瘦小的雄性是会被丢进林子里做流浪兽的。
这祭司……眼光倒是独到。
不过依现代人的智慧,尤其是邱博士那种动手能力强的,在兽世混得风生水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着,她还是咽下了吃惊,“你要问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认识小邱?”
“算不上认识,只见过。”
屋子里的人都愣在了当场。
胡凌舟知道林可意与邱先知来自一处,还从未知道两人竟然见过。
她与近百年前的人见过,让在场的几个雄性心头怪怪的,总感觉辈分都有些变了味,对她的敬重该加上许多。
林可意当初解释时没有想到邱博士那层,更没有解释两人穿越的区别,所以瞧见他们复杂的神情有些奇怪。
但碍于外人在场,她也没有询问。
祭司是屋内反应最大的,她呆愣了许久,眼睛瞬间盈出水光,嘴唇颤着启闭,反复欲言又止后哑着声音:“什么时候?”
她看着林可意,似是要透过她看向远隔着数个时空的另一个人。
她忍不住去想他们见面时他的样子。
不知道他们年岁相差多少……
他消失时正直壮年,不知现在是何年岁?是夕暮白头还是墨发少年……
“来之前见的。”
林可意抿着唇,这的日子越发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来前的事了。
对于邱博士,她也只有消失前那匆匆一瞥,瞧着年纪感觉快退休了。
他加入那个实验室制造那个机器便是为了能够回来见他的伴侣吗?
林可意看着悬泪欲下的祭司,心头说不上什么滋味。
邱博士的机器救了她一命,可如果不是那栋实验楼,她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他们接受着投资人的资金支持,也同样该背负着他们犯下的孽债。
她现在不怨不过是因为她接受了现在这个身体而已……
她垂着眸,终究是没有道出来之前的事。
祭司也没再追问,她闭眼半晌,把眼泪憋了回去,心尖刚刚汹涌的所有追问最终化成一句哀叹般的:“他还活着就好。”
她知道自己的年限,多活了这么久,她也不想等了。
知道了他还好就好。
她现在只求知道了答案,安心地离开。
“在你们的世界,如果伴侣犯了错,怎么做才会求得你们的谅解?”
林可意挑了挑眉,没想到祭司要问的会是这个问题。
每个人的底线和原则都不一样,怎么能根据一个人的回答来衡量另一个人的想法。
不过,她真正需要问的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起码目前不会。
“要看具体犯了什么错了,我的回答也不能代表所有现代人,更不能代表你真正亏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