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离对于自己儿时的记忆的很模糊的,一直到到了现在回想起以往的生活只记得一座座孤坟和一位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神婆。
当年发生那件事之后文秋离他爸有一段时间一直精神恍惚,有时候就像是中邪了一样会重复着一个动作。
起初家里人只是以为文正气是因为年前加班累了,但是一直过了元宵节也没见好转。
接着才三个月大的文秋离就开始发烧。小脸咳得通红,在医院住了许久也丝毫没有起色,甚至还越来越严重。
方迟厂子效益不好,眼看着离倒闭也不远了,本来工资就没多少,家里四口人等着吃饭,现在文秋离有病了,花销更大了。
文正气为了多赚点钱就替跟他搭班的麻子上班。麻子是主任的小舅子,上面领导也不会说什么,每个月还多给文正气发五十块钱补贴。
但是没想到就是这五十块钱的活差点让文正气丢了命。
火葬场说不上忙,也不是整天死人。文正气的活也简单,就看着那焚尸炉,等着有过来开炉子放尸体最后再把骨灰扒拉出来还给亲属就成。
那天清冷,没有活,麻子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打牌去了,就剩文正气一个人守着那焚尸炉。
他就盯着那焚尸炉看啊看的,也不知道就怎么的,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拉开了入尸口。
“文哥!你干啥子呢!”
麻子的一声惊吼唤醒了文正气,清醒过来的他感觉额前一痛,还没等他退出来就觉得自己的破棉袄被人扯住往外用力一拉。
文正气顺着惯性往后一倒,一脑袋磕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等文正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了。
他望着自家宿舍还在掉灰的房顶发呆,他脑袋一片空空什么,感觉自己整个人和外界隔着一层看不透的雾感,让他摸不着碰不到的。
方迟在他身边差点哭瞎了眼睛。
一边是哭闹不止的小儿子,一边是昏迷不醒的丈夫。
见文正气清醒过来,一边哭一边捶打他,“你说你作不作死,好好地日子不过你竟然要去投火炉。穷有穷的活法,你这样子留在咱娘仨怎么活!”
文正气因为胸口的巨痛感回过神,看着妻子癫狂的样子逐渐清醒,他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迷惑,“我没想死,但是焚尸炉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叫咱家二娃的名字,所以我就想去看看。”
“我不想死……我就想去看看……”
方迟看见文正气像是丢了魂的模样当时就慌了。
要是放现在,有一百种方法解释发生的这一切,最普通就是一句抑郁症就给你掩盖过去了。但是在那个年代,方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撞邪了。
秋家两口子都是农村来的,方迟本身文化水平也就不高,遇见这种事第一个就是朝着怪力乱神方面去想。
她越想越害怕,转头就领着一家老小往老家去请神仙婆子了。
神仙婆子不是老神仙,但是在老家却是个地位比神仙祖宗还高的人物。
方迟不敢耽搁,替文正气向单位请了假就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了。
单位也怕文正气的事赖到他们头上,不仅爽快批了假,领导还补贴了一百块钱让他们一家子当路费。
方迟抱着哭闹的文秋离,身后跟着神色恹恹的文正气和大儿子,一家子狼狈地回了村子。
但是刚进村口就陡生变故!
他们一家子刚到村口就被神仙婆子带人给拦了下来。
“命中有债,不得善法。”
村子里的人也不知道神仙婆子到底多少岁了,只是辈分最大的三叔公也说他小的时候神仙婆子就这副模样了。
非人,非神,但在村子里胜似神仙。
村子里的人对神仙婆子除了尊敬就剩敬畏。
神仙婆子老眼浑浊,看人的目光犀利,就那么一眼就把方迟钉在了原地不敢动弹。这是他们来源于骨子里对神仙婆子的敬畏。
两拨人在村口对峙,神仙婆子说他们身背阴债不让他们进村。方迟带文正气是回来求救的,自然不能离开。
最后还是文秋离的哭声打破了僵局。
“哇哇哇!”
幼儿的啼哭引起了神仙婆子的注意,她一步步朝着方迟逼近,出于母性使然,方迟嗅到了危机的存在。
但是不知道神仙婆子用了什么法子,手指一点她竟然在原地动弹不得,脚下仿佛千斤重坠得她无法迈出一步。
再观文正气与大儿子,竟然立在原地仿佛昏死过去了一般没有动静。
方迟颤抖着双唇问神仙婆子:“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神仙婆子嘴中念念有词,却是方迟听不懂的方言。就在她冷汗浸湿衣服的时候神仙婆子才缓缓开口,操着一口奇怪的普通话对方迟道:“这孩子你留不得。”
这句话成了打碎了方迟这些天以来的所有坚强。也不知道她哪里生出的力道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神仙婆子的面前,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文秋离就给神仙婆子磕头。“求婆婆你救救我们全家吧!”
在文正气出事的当天文秋离病情加重,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在文正气到家之后突然又精神起来,医院看不出毛病,就让他们回了家。
但是刚到村口方迟就觉得怀中的小儿子浑身滚烫,像极了病危的那天的情况。
要说其中没有古怪打死方迟也不能信!
神仙婆子对于方迟的眼泪没有一丝动容,活得时间越长,心就可以越冷。“你丈夫身上有阴债,亡者不瞑目,活人替死。”
方迟怎么也想不通一向老实的丈夫是怎么染上阴债的。
她转身就扑在还闭着眼睛的文正气身上又抓又闹非要他醒过来说个明白。
“你个作孽的啊!你要是惹了什么不能惹的,欠了什么不能欠的,怎么就报应在了我可怜的二娃身上了!”
文正气丝毫不动,神仙婆子皱皱眉,在他文正气的额头上一点,一丝黑气在他额上游走。
看来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棘手一些。
她怀中的婴儿已经面敷黑雾,是必死之局。
“你们夫妻二人都是这个村子中的人?”
方迟脸上挂着泪,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是的。他家是村头的,我家是村尾的。”
神仙婆子点点头,声音沉沉:“阴支丑,阴年出生的,八字又弱。这是看不上你老公相中你儿子了。”
神仙婆子命中有一劫,过去了,能多活些年岁。大劫之时是这个村子的人动了恻隐之心放她这个老太婆一命,作为回报她会守这村子的平安一直到死。
神仙婆子小眼聚神,紧紧盯着襁褓中的孩子,良久一声长叹,“终是我欠了你们的,且随我来吧。”
神仙婆子说完这话转身离去,再一看文正气父子已经清醒过来,方迟来不及细想带着丈夫和儿子就跟了上去。
等到了神仙婆子的住处文正气才把年前的事说了个明白。
“但这跟我没关系,我发誓我可没干过任何丧天良不得好死的事情!”
神仙婆子:“你去二牛家的小卖部打个电话回去问问,看看他们是生是死。”
神仙婆子轻飘飘一句话,文正气差点就跪了。
他匆匆离开,不过一会跌跌撞撞跑进来抱着神仙婆子的小腿就开始嚎:“婆婆救我啊!”
年前跟他一块值班的三个小混混全都死了,连具全尸都没留下来,现在就连家里也没落个安生。
“你背的阴债,是那女人气你袖手旁观,让她不得安宁,怨气乍起化作戾气。本来只是让你倒霉一段时间,怪就要怪你家这娃娃生的八字轻,被那脏东西盯上了要讨去做后人。”
文正气和方迟一听这话就急了,扯着还懵懂的大儿子就跪下给神仙婆子磕头求她救命。
文正气:“婆婆,想要我的命随时拿去,那姑娘有什么怨气都朝着我来,但是求她高抬贵手饶我家二娃一条狗命吧!”
神仙婆子闻言瞪了他一眼:“你的命有什么稀罕的……罢了,这娃娃的命格奇特,我也看不透,我且与她斗上一斗。”
“若是成了,你家这娃娃便是命大;若是不成,老身也是尽力了。”
文家两口子听了神仙婆子的话,准备了黑狗血、芦花鸡、二两香灰和熟睡的文秋离。
一晚上过去,且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家文秋离那晚之后就成了村子里的守坟人。
身子轻,命重,要在阴气重的地方呆上十五年。
文正气从往事中回过神,看向文秋离的眼神有些心虚,是他对不起儿子。
“爸,对不住你。”
文秋离摇摇头,事情始末婆婆去世前已经告诉他了。
他八字轻,属阴。就算没有他爸那件事他也迟早被那些玩意缠上。
他不怪他爸!
文秋离刚准备安慰他爸,就听楼道里传来一道空灵之声:
“我去,这瞧着也不像十五岁的少年吧。”
“有点老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