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下雪了,深邃的地下隧道将整轮红月的光阻隔在外,入口处攀爬上顶的暗红色干枯的爬山虎叶片,在月色笼罩下的红和天际降下来的白里颤动着。
一场地震加剧了隧道墙体缝隙的扩张,这里危机四伏,随时有可能发生坍塌,可与身后追赶的尸潮相比,这潜在的危机就有些相形见绌了,车辆启动至今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可急速奔驰的汽车却总是甩不开,那漫山遍野尸的追踪。
它们突如其来,从人迹罕至的山林里奔出来,犹如一只只正在参与围猎的野兽。期间车子很是惊险的避开了很多次,高空坠尸和前方拦路。歪歪扭扭的行驶路线,严重的拖延了汽车的直线加速度。
于是后方的尸潮泡在泛黄的泥泞洪水里,速度不减远远的吊着,仍旧在追击着他。身上蠕动软体动物生长的烂肉,在奔跑的颠簸中,被零零散散颠落在地上。
被前方一直在冲刷,未曾退去洪流裹挟着,冲向地势低洼的地方,尸脸上本就露出一块块森然白骨的恐怖长相,变得更加狰狞了。
深邃幽暗的隧道里,散发着绿光夜光点状路标,蒙着尘微弱的光照着前方的路,像是挂在平常日子里,夜色中天上的星。
轮胎碾过一路颠簸的碎石,冲向不远处的城市。可崎岖的路,参差的山只阻挡住了人的脚步,却不能抵挡住,抛弃人性的野兽。
20多公里长的隧道,汽车就好像是钻进鼹鼠洞里的老鼠。完全阻止不了,狩猎者守在洞的另一端,准备完成拦截“猎物”的逃窜的围猎。
从山林不断涌过来的尸,攀爬过隧道顶上的高耸山包,在头顶上竞相追逐着。
直至隧道的尾端,从山体两侧的崖上直直的坠下,将近百米的落差,成了他们“自我了结”的解脱平台。
车子刚好经过隧道的尾端,丧尸的悠长吼叫在半空中回荡着。
“哐当~”突然一只尸狠狠的拍在了汽车的顶上,顶上的厢板一下子就凹了进去,高空坠物的挤压撞击力,把前前后后的挡风玻璃都震碎了。
人在车厢里,猛烈的撞击声,鼓动着耳膜溢出了两缕血渍,车顶突如其来的下陷,压的人脑袋一矮。仿佛是有人在拿着铁锤,隔着铁板狠狠砸了下来。
视野里整个世界在摇晃,眩晕感不住的涌上来心头,恶心反胃,视线里的地面都在摇摆着,出现了重影。
凉风夹杂着雪花飘进车里,因恐惧而透支身体加剧迸出的肾上腺素,早早出现的空虚感,渐渐地稳定下来。
车子还能动,倒车镜也跟着撞击碎了。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摔下来的尸体顺着撞击车顶后的惯性,滚落在了皮卡的后车厢里。
车子载着一人一尸,一路横冲直撞的碾过摔落在地上的尸四分五裂的残躯。
身后的尸也已经摔的上下分离了,死去已久的身体早已失去了韧性,身体里腐烂的内脏器官,已经成了黑色的泥膏状物。蛆虫在腐臭的营养基里钻动着,白色的皮肉,泛着青灰,个头也已发育的有了花生米大小,显然已经变异。
破破烂烂的车载着关天工如醉酒驾驶般,行向活人的国度……
路上的水还在流淌,淹没了车轮,这是一个水中的疯狂世界。
海啸淹没了海拔较低的城市,而人类并没有“诺亚方舟”。
一道胖胖的身影,熟练的掀开井盖,从黝黑的地井里面钻出来,四下张望着好确定自己的位置,此时的他站在一座位于蒙塔城南侧,地势较高的矮山坡坡道上,旁边有一家占据了半座山的宾馆。
宾馆周围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犬吠,只有空气中吹来的凛冽的寒风,静静听去,风中传来嘈杂喊叫声。
“说啥呢?听不清啊~”他侧耳倾听,只能听到碎碎的吵嚷,却听不清远方到底在吵些什么。
宾馆口的安保人员还很敬业的,还站在玻璃框架的岗亭里。
他脸颊显瘦,皮肤白净,深色的正装礼服上,一条金色的编织绳斜挎着坠在胸前,手里握着对讲机在不断的操作着,猛然的将对讲机对着玻璃厅一侧的桌子砸去磕。
借着通红的月光远远的,看到保安面部一脸愤恨的神情,张了张嘴似乎在说“该死”。
他眼角的余光瞥过马路对面,从他出来以后,眼神就直愣愣地盯着他从井道里钻出来的他,愤恨的神情未消又添上了几分阴郁。
看见有人,想要获取帮助的他,挥着手脸上挂着喜悦又自以为憨厚的笑容,快行几步打算过去交谈。
安保人员阴郁愤恨的脸上狐疑地皱着眉头,面色不善的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结果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于是猛然将对讲机拍在桌子上,眼神死死的盯着行过来的他,目光寸步不离。
动作很是利索连贯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像是枪的东西,
抽出腰间的电棍推开门,一个大跨步走了来。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
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脚步停下,满身油污,只余下一条深绿色工装裤,一件因为脏污,看不出原本颜色,湿腻吊带背心的他,满脸错愕。
“情况不对,闪人~”强行调转奔过去的脚步,扭身就开始跑。
身后“砰~”的一声,一发橘黄的曳光弹射向了天空。
不到三分钟,又有三名同样衣着的人,隔着衣服捂着腰间的什么东西,迅速追了过来。
“大哥,我就路过,你追我干嘛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脸上满是疑惑和不解,但是反应很快,扭头看了看,就撒丫子一路狂奔,这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称得上最用尽全力的一次夺路狂奔了。
由于长时间都在地下寻找求生的出路,身体上短暂的出现了疲惫的无力感,早已让其灌铅似的双腿,变得酸软无力。脚下如踩着棉花,轻飘飘的酸疼。
此时先行追赶的安保人员,没费多大会儿功夫就抵近了他的背后,抡着棍子就向他的后背砸来。
身后棍子抡动的风声,传入耳朵里。
此刻的他犹如惊弓之鸟般,一个矮身,脚步踉跄的躲过一击,强忍着腿上的酸痛与无力,咬着牙再次提起了速度,安保见一击不成,也紧跟着提速,手中的棍子猛的对着他的后腰戳来,就地一蹲抱着头,像是一只将头埋进土里的鸵鸟,双手指间交叉护着脑后,眼睛偷偷的瞄着拿着电棍的安保。
“大哥~有话好好说成不?咱别动手啊。”畏惧的他说话都不敢直视对方,生怕对方以为他要反抗白挨顿揍。
冬季里冰凉的风顺着后脖颈子,刮在脊梁上,冷的他说话都在颤抖着。
安保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整个人上去,就把他按在了地上。一只手按着他左侧的肩膀,另一只手扣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疼……疼”疼痛刺激下,身体下意识,想要站了起来。
腰一痛,电棍一下子就戳在了他的腰上。
“咔哒咔哒”的按压声响起。
“玛德,这东西也坏了”。
后面紧追着的其他几名安保人员前后左右迅速将他围拢起来,防止目标挣脱逃走。
其中一人用脚踹着把他翻过来,又俯下身来,开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似乎是在搜什么东西。
“把摄像头藏哪儿了?”几人一番无声的眼神交流后,先行追赶的那名脸颊瘦长的安保人员一脸不善地张口问道。
“啥?”
“你以为你化成这样,我就会以为你不是来敲诈的吗?是不是想说自己恰好在疏通下水道,又巧合的一不小心迷路了,然后又巧合的从下面钻出来的?”清冷的声音渐渐地变的凶狠。
他眼睛一脸错愕的看着问话那人,脸上的表情一脸的认同。
“对对对……大哥,你说的没错。只不过我不是在修理下水道,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然后迷路了。”
“啪~行了,别跟这小子废话了,老板带话了,让把他带过去,专业点儿。”后方又行来一人,一巴掌扇在了问他话的那人脑袋上。
“哎~不是你们干嘛?”他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可他的手腕却被箍的死死的。
讲话那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套在了他的头上。
眼前的世界突然就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他的两只胳膊被死死的压着,奋力的挣扎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他尝试着停下脚步,驻足原地不再走动。
呼啸着的棍棒就会狠狠敲在他的后背上。
“小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想挨揍就走快些,别做没用的反抗。”无奈的他只能放弃挣扎,强忍着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着,押往一旁百亩占地的宾馆里。
而此时远处街上,满目疮痍,有些建筑已然在那场地震中轰然倒塌,洪水流进建筑废墟的缝隙里,灭杀着掩埋在废墟下的幸运儿最后的一缕生机。
街上的幸存下来的人们,状况千姿百态,有的无力的跪伏在泥水里嚎啕大哭,啼哭着亲人的逝去。有的不愿放弃希望,紧咬牙关,一块块地搬运着废墟上的盖压的重物,尽管希望很是渺茫。
而更多的则是无助的蹲坐在那披红的月光下,倒塌过后残留的半截矮墙边,默默地在舔舐着伤口。
所有的家用机器人都报废了,成了这一具具定格在城市各处的铁疙瘩。
“救援人员,怎么还不来啊”无助的抱怨声响彻着。
雪加大了,风过刮骨。
女人和孩子的哭嚎,废墟下无力疼痛的呻吟。远方的警笛混杂在风中吹向街道的尽头。
一家酒店废墟下,一个因重物撞击脑袋,头顶凹陷下去一个坑的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好看的大眼睛里,瞳孔已经消失,眼球的白,迅速爬上了灰。
她侧着脑袋躺在废墟间的夹缝里,白皙的身体上,傲人的沟壑间挂着粘稠的胶水,红色的头发披散在她光滑的背上,挂在高挺鼻梁前垂落的一缕发浸在脑袋下的血水里。身体下是一张散了架的床,白色被子盖在她的腰际,染着一滩血色的红。
饱满而小巧诱人的嘴唇里,羊脂玉般精致的牙齿,随着女人的苏醒,几秒钟的时间里极速的上下碰撞着。
她的一截小腿被一根圆柱状的建筑支撑柱压着。
柱子倾斜着压在,床另一旁,一具男性尸体脑袋上。显然他并没有在两个小时前的地震里醒过来。
被子里探出削瘦的双手,身体向前扒动着,玉山上的蚊子包,随着山丘颤动着,在床单上落下两道血迹。
压在她腿上的柱子没有挪动一分一毫,“女人”喉咙间呼和着,扒着床头在与身后的重物较劲,她好像感受不到疼痛。床头的木板被她拉动身体时的巨力,扳动的嘎吱作响。
头顶上坍塌的水泥屋顶与另一块屋顶碎块残留形成了一个撑起来的伞状空间。
“咔吧~”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她貌似用力过猛,扯的膝盖上的骨头脱臼了。
随着她持续不懈的用尽全力攀爬,脚踝上的血肉逐渐的被撕开,像是撕开一块破布,断口参差不齐。
里面被拉扯出来的具有弹性的红色血管像一条摇摆在空中的绳子,耷拉在身后~
五分钟后,她绷直身体,撑着地面尝试着站起来,僵直的身体关节似乎失去了掌控。
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染血的白色床单,从她光洁的背上滑落,那团血像是在白色的墙上涂抹颜料,一路到地。
拖着断腿一瘸一拐的走到,倾斜屋顶与砖石间搭起来的走不过去的墙面上。
撞一下,退一步,撞一下退一步……
墙角的缝隙里呜咽着的风刮来血腥味,那是鱼竿上吊着的饵料,直到她撞的额头上的肉烂掉了扣除丑陋的血色白骨,也未能走出这无法通过的“牢房”
“砰砰的敲击声”在废墟外传播着。
像是一台失联的却在持续敲响的电报机……
城市里数不清的各处废墟下,“电报机”的声音在各处响动着。
街道尽头一排十几辆,前车灯亮着“点点星光”的救援车从远处行进了这片蒙塔城曾经灯红酒绿,繁华迷人的商业街。
山坡上一家名为“茶山宾馆”的山林平层建筑内,一间装潢很是华丽的房间里,一名手上带着金色宝石的高大壮硕男人,在周围昏黄的烛光映衬下挎着腿,坐在一张暗红色真皮,白金色框架的椅子上。男人脸上很是放松。
在男人前面的一张红木桌子下,有一个光洁着背的女人,不挂一丝的腿……胸前本该揣着沉甸甸的希望……
一旁靠墙的角落里还有许多同样造型的漂亮女人,年龄不一,同样的容貌美丽,或者清纯或者妩媚或者清冷。
她们被锁在笼子里,铁链紧锁着她们的两腿脚腕,束缚着她们的手腕和腰肢,她们以跪坐的姿势被固定在笼子内的半空中,面朝着笼子的前方,拴在笼子后面的墙上。屋子里温暖的烛火,却温暖不了她们本就没有任何保暖措施的身心。
每个笼子前面,都悬挂着一串数字标牌。
在这山林里这样的房间很多。还有许多不透一丝光的地下室里,关押着许多眼神里失去光彩的女人,那是一种生命被扔进暴风雨里,迷失在迷雾中,浓郁的化不开的绝望
昏黄的光照亮着世界的罪恶,但那带着温暖的烛火,却清冷不过绯红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