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莳摇摇头，“真假掺半……”
“怎么讲？”周警官不解。
“真药材里面被掺了假，也算不得全假。就像马大娘吃的那药里的甘草，被萃取过药性了……
药铺这边有问题的药材，包括甘草，都是真假掺半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马大娘吃的那服药里，甘草全是被萃取过的……
而且，甘草价格便宜，就算中药造假，也很少有人愿意在甘草上下功夫的，多是在贵价药材上动手脚……”
周警官余光瞥了一眼秦胜利的方向，“这就要问一问秦家负责药材进货的人了。”
莫莳不是爱纠结的人，周警官这么一说，她就跟着点点头，“也对。
周警官，这些假药的出处，你们会追查吧？”
周警官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我们肯定要追查的。”
莫莳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提醒了下，“能把萃取过药性的药材干燥后，重新当做正常药材销售，肯定不是一星半点的量，量太少，不值当的。
追查这些被萃取过药性的假药来源，我建议周警官关注下药厂。”
莫莳怀疑有人在利用药厂的药渣牟利。
后世就有人为了牟利，把被药厂萃取过的药材重新销售。
凰岭药厂建厂之初，莫莳就考虑过这点，萃取后的药渣，都要求增加了一道粉碎流程。
凰岭药厂的药渣粉碎后，都被运到莫家村堆肥了，刚好一举两得。
但别的药厂，如何处理药渣，她就不知道了。但这个年代，很多监管制度缺失，有心人想弄到药厂的药渣，不是难事。
改革开放的这两年，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莫莳也感觉到了，一小部分人的道德沦丧。
就像资本论中所说，为了追求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可以铤而走险；为了追求百分之二百的利润，可以藐视法律；为了追求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可以践踏世间的一切……
利用药厂萃取过的药渣牟利，简直就是无本的买卖。其中利润，可想而知。
莫莳不知道，从顺泰堂爆出这些假药，是刚刚冒头，还是已经有了一定规模，流通了很长时间了。
她当然希望是前者。
郑警官听莫莳提醒，他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好的，莫大夫，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周警官现场处理了，顺泰堂和马家人的纠纷。
顺泰堂卖假药致人中毒，承担赔偿责任，需要赔偿马大娘医药费三十，加营养费七十，共计一百元。
而顺泰堂的假药则另案调查，药铺暂时查封，秦家父子都要带回公安局。
秦钟在知道自家药铺里的三十九种药材，都被掺入了一半假药后，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脊梁似的。
他们这间小药铺开起来也才不过半年，而他把进药材的担子交给儿子也才两个月，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他反复和儿子强调过，进药材时要睁大眼，好好分辨药材的真假、优劣。
不成想，他儿子还是让人骗了。
秦钟始终相信他儿子秦胜利是被人骗了，才进到了假药。
那被萃取过药性的中药材，从表面上还真不容易看出问题来。
但秦钟下意识忘记了，分辨药材的手段多样，除了眼观、手摸、鼻闻，有时候还要口尝、水试、火试等等。
而中药材在形状、大小、色泽、质地、断面、气、味上，被萃取过后，即便再经干燥，也有异状可查。
很快，周警官他们就从秦胜利那撬开了口子。
秦胜利承认，他上次去中药材市场进货，原本打算在相熟的药商手里拿货，但有个年轻男人主动找上了他。
说手里有批货要出，价格绝对便宜。
秦胜利一时起了贪念，明知那人手里的药材像是被萃取过，仍就用极低的价格进了一批药。
“我想着真药、假药掺在一起，顶多是损了几分药性，也吃不死、吃不坏人。进货钱还能省下将近一半……我就动了心……”
周警官追问，“马大娘的药是怎么回事？里面的甘草都是被萃取过的假药？”
秦胜利懊恼地敲着自己脑袋，“当时药柜里的甘草不多了，还没来得及补货。新进来的货，我也没来得及把真药假药掺和好。
马家人来抓药，我就……就从假甘草那袋子里给抓的。
甘草片我知道，祛痰止咳的，我想着咳嗽吗，没多大的事儿……”
原来，秦胜利不通医理。
他是在老父亲秦钟的指点下学会了认药抓药，也能分辨药材。但事情就是这么巧，马家人来抓的药刚好是处方药——甘草附子汤，里面的甘草是调和药性解毒的。
周警官又详细询问了秦胜利，主动接触他、卖给他假药的那个年轻男人，“多大年纪、多高?长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
秦胜利也就在那人手里进过一次货，还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他努力回想着当初的场景，“二十出头，个子跟我差不多，一米七五上下，当时理了个青年头……
长什么样儿我记不太清了。”
周警官看着秦胜利说道，“再好好想想，如果你能提供有利线索，可以减刑。”
八十年代初这会儿，量刑是偏重的，秦胜利在中药中掺假售假的这种行为，属于投机倒把打击的对象。
秦胜利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到了一处，“周警官，我想起来了，那人左边眉毛好像断了一块，看着像是让刀砍过，但脸上也没疤，我估计是天生的断眉。”
“秦胜利，你再努力想想，想起什么线索都要及时跟我们汇报。”
“嗯嗯，我知道，周警官，我想起什么来，肯定第一时间报告！”
秦钟第三天的时候就被放回了家，而他儿子秦胜利是铁定要判刑的。老爷子受了打击，他直到迈进家门口，仍旧不敢相信，他儿子敢卖假药？！
可，事实摆在眼前，儿子进去了，家里人的日子还要过下去。
秦钟打起精神，整理好了顺泰堂，重新开了门。
莫莳和木森一直关注着假药的案子，半个月后，假药的源头被周警官他们查了出来。
和莫莳预料的一样，来自药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