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我奶奶姓莫，我身上也流着莫家人的血。
上次我跟着江平上山就发现了，十步竹对我没作用。”
莫莳明白了，这个王强当时肯定是装着头疼，蒙混过去了。
出头的椽子先烂，枪打出头鸟。
算他聪明，这个头可不是那么好出的。
想到这，莫莳不自觉地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既然当初王强没有出头，就是不想和莫家村为难。
今晚，怎么又会来这一出？
“江平是怎么知道，十步竹对你不起作用的？”莫莳很快就抓住了关键。
听王强刚才的自言自语，以及看他现在松了口气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被人逼着来的。
只是王强应该不会主动跟江平坦白才是，那江平是怎么发现的？
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王强苦笑一声，嘴角也耷拉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江平要提拔几个骨干，临时弄一个年终纠察的特别小组。
张望川副主任推荐了我和另外几个人，把我们的档案拿给了江平。
档案上有我家上下三代的亲属关系。
江平就知道了我奶奶姓莫……”
“你奶奶姓莫，也不能说明……”莫莳很快把没出口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王强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告诉她，江平肯定是调查过，确定了王强奶奶是出自莫家村，才让他跑这一趟的。
莫莳站直身子，跳到窗沿上坐着，“那江平让你跑一趟，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
王强挠挠头，看了莫莳一眼，老老实实地交代，“他让我来学堂这边探探底，看看这边能不能抓到什么把柄，有没有什么禁书之类的……”
莫莳好笑地盯着王强，“那你找到了吗？”
王强摇摇头，他正因为什么都没找到，才发愁没法跟江平交差呢。
江平自从知道自己上次骗了他，这几天一直就冷眼盯着他呢。
他要是不能在莫家村这边找到江平想要的把柄，恐怕以后在江平手底下不好混。
更恐怖的是，江平要想给他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处理了，简直易如反掌。
这年头，在斗争面前，没理可讲。
“万一，我说万一你抓到了莫家村的把柄，你会怎么办？交给江平吗？”莫莳依旧笑着问道。
眼前的姑娘虽然笑着，王强却从她身上感到了一股冷意，也许自己这时候该撒谎，可是……
最终王强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瑟缩着说道，“我……我……应该会交给江平……”
他不是圣人，以他目前的处境来说，他顾不上旁的了。
对莫家村，他是看在奶奶的份上，有份香火情，要不然他上次也不会去提醒莫国泰了。
可是，现在他被江平摁住了！
他不是一个人，上有父母兄姐，下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的命运都压在他身上，他不能、也不敢跟江平对着干……
王强说了这话，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不敢看莫莳这姑娘的眼睛，他怕看见鄙视和憎恨。
莫莳没想到，她特意放出了一丝煞气，吓唬王强。
他明显感觉到了，刚才莫莳都看到他身子抖了抖。
可即便这样，王强仍然选择了实话实说，莫莳反而对他升起了一丝欣赏。
她没发表任何意见，反而问起了别的，“江平弄特别小组干什么？”
“快过年了，各个村里偷摸着上坟烧纸、祭灶王爷的人慢慢多了。
以前公社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大面上过得去就行。私底下悄悄的上个坟，公社不大管的，除非被人举报，把事儿捅破了。
我听说江平家里很厉害，他来凤凰公社，就是为了弄些政绩，到时候调回京城，好往上升一升。
江平打算在年底严打，狠抓‘四旧’。
谁家要是偷摸着弄那些被抓到了，估计得脱层皮……”
王强把自己知道的、听到的，都告诉了眼前的姑娘。
他有种直觉，莫莳能帮他。
莫莳听王强说完，心里确实打起了算盘。
既然这个江主任一门心思地跟她们莫家村过不去，她自然要跟江平过两招。
“江平过年不回京城？过年期间，他一个人住公社大院？”莫莳问道。
王强不敢确定，他想了想才说，“年前，江平应该是不回京城，年后嘛，我就说不准了。
江平今天开会时刚说过，要我们跟着他‘革春节的命’，大年三十不歇脚……”
莫莳听完，走到书架那边，翻了翻，很快抽出了一本《黄帝内经》抄本。
她把书递给王强，“拿着。”
王强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迟疑地问道，“这个，是给我的？”
莫莳又把书往前递了递，“当然是给你的。
你不是发愁没法交差吗？这本书你拿去给江平，自然就能交差了。”
王强接过书，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黄帝内经》？严格说来，确实是属于禁书。
“莫姑娘，我把这书交给江平，你们莫家村会不会惹上麻烦？”
莫莳摇摇头，“你放心，我既然敢把书给你，自然不怕江平闹事。”
《黄帝内经》虽然有黄帝两字，算是忌讳，但它确是学习中医必看的典籍之一，江平就算拿这个做筏子，她也能应付。
“王大哥，我看得出来，你其实不愿意跟着江平为虎作伥，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然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不如当我们莫家村的一枚暗棋。
江平那边让你做什么，你暗中告诉我们，然后照做，我们自然能让你交的了差事。
怎么样？你考虑一下。”
莫莳轻描淡写地说着，轻飘飘的口吻中，却尽是自信。
她不藏着掖着，摆明车马策反。
王强正如莫莳说的，他是真的不愿意跟着江平作孽。
以前跟着张望川，他多多少少也办了点龌龊事儿，但张望川是凤凰公社土生土长的，下手有个轻重。
和张望川不一样，江平下起手来，百无禁忌，是真真儿地把人往死里整。
王强打心底里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