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街坊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
他们这条胡同，也就莫莳家人口少，院子大。
以前也不是没人打过主意，都被莫莳奶奶给撅回去了。
后来……李小婉和顾三民成了两口子，就更没人敢打主意了。
自家不被顾三民惦记上就不错了，还敢打人家主意，不想好好过日子啦？
可是，现在顾三民被枪毙了……
“莫莳啊，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家这院子可得安排好。
李小婉能干出那种事，竟然还好意思赖在莫家的院子里住……”
“是啊是啊，莫莳，你可不能心软。”
“李小婉那女人不要脸皮的，说不准就会仗着生了莫莳一场，赖在莫家呢……”
“那也没准啊……不过，李小婉改嫁了，早就不是莫家人了。”
街坊邻居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但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李小婉这个女人，没资格继续住人莫家的院子。
莫莳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脱身，关上大门那一刻，她深呼吸一口，呼～
同时应付这么多人，真是太累了。
正房的门竟然上了锁，还是一把新锁，莫莳没有钥匙。
她直接去西跨院的杂物房找了把大斧头，把锁给砸了。
一进门，莫莳就愣住了，堂屋里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的。
墙上的挂钟不见了。
斗柜上的收音机也没了。
紫檀木的家具也换成了一些破家具，桌子凳子一看就是缺胳膊断腿，后来修补的。
莫莳又去两间卧室看了看，同样的，紫檀木的床、书架、衣柜等等，都没了。
东边的卧室只剩了后来做的那张小床，西屋也只剩顾芳那张普通木料的床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李小婉把东西都卖了？
莫莳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
这家里的家具摆设什么的都是她奶奶置办的，用的都是一水儿的紫檀。
而且挂钟、收音机这些，也都是凭票购买的，她爸爸花了好些精力才凑齐票的。
全没了？！
莫莳又去厨房看了看，原本的大铁锅没了，土灶上只剩下黑漆漆的洞口。
炉子上的那口小铁锅，倒是还在。
米面粮油都不多，面是棒子面，还有不多的高粱米，油盐也只有个罐子底儿。
厨房里间的泡菜坛子碎了好几个，碎片还在原地没有收拾。
好像不是李小婉干的，难道……
莫莳正琢磨着怎么回事，就听见有人进院的动静。
李小婉拖着把大扫帚，回来了……
莫莳走出厨房，声音暗哑地问道，“家里，这是怎么回事？”
李小婉抬头望向莫莳，一脸麻木，“顾三民出事后，家里就被抄了……”
果然，还真被自己猜对了！
“顾三民出事，凭什么抄我们莫家，这院里哪一样不姓莫？”
莫莳面若寒霜，眼睛里也全是冷意。
不行，她得去找革委会，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李小婉听到莫莳的话，呆愣楞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抄家的人，才不会管什么莫家、顾家……”
有油水谁不想捞一笔！
“顾三民顶头上司住哪儿？”
“……秀水街、21号。”
莫莳得到想要的答案，转身就走。
“没用的……找不回来的……”李小婉麻木地说。
以前，顾三民是那人的得力干将，那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可顾三民出事后，人家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以前和她家来往的热闹，现在明面上不踩一脚，就已经不错了。
李小婉木木地看着莫莳出了院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自己简单地蒸了几个窝头，就着咸菜吃了。
这些日子，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顾三民是给她们娘三留了钱和票，但李小婉不敢拿出来，她怕露出一点马脚，这些钱和票就都保不住了。
她宁愿一天到晚啃窝头，也想着给两个孩子今后，多留点。
***
莫莳出了家门，径直去国营饭店吃了盘饺子，才往秀水街那边走。
秀水街是条小街，两侧都是民宅，道路干净整洁，两侧的房子清一色的中式四合院。
比莫家小院所在的胡同，条件好了不少。
莫莳沿着秀水街一路走，一路数着门牌号。
“21号，就是这里了。”莫莳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四合院。
青砖灰瓦，倒座房和门房相连，倒座房和门房目测约有二十多米，莫莳估计这座四合院的面积不小。
两扇厚重的木门上镶嵌着古朴的黄铜钉，莫莳拉住虎头门环叩响了大门。
“来啦，来啦，是谁啊？怎么这个时间来了……”一个尖细的女声由远而近。
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一头干练的短发，装着浅灰色的中山装，看这样子就知道，这个女人也当着什么干部。
可能常年板着脸，女人嘴角两侧有着深深的两道法令纹，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你是？找谁的啊？”
丁惠珍半仰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个子高高的，十七八的样子，穿着不错，一身平展的绿军装、干干净净的军绿色胶鞋，挎着个包。
空手来的！
人倒是长得出奇的漂亮。
莫莳嘴角抿着笑了笑，“我是李主任的远房侄女，今天刚回京城，家里宅子那边出了点事儿，想找我表叔问问……”
直接说的话，莫莳怕她都进不了眼前的大门，这个女人看起来可不好糊弄。
“远房侄女？我怎么不知道老李家还有这门亲戚？”丁惠珍把住一扇大门，嘀咕着。
“您是表婶吧。我年纪小，没见过您。
但我爷爷以前经常夸您，说您秀外慧中，在老家照顾老人、抚育子女，老李家多亏了您才有今天呢……”
莫莳来的路上打听了革委会李主任家的情况，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他后娶的，自己这么说，这个女人肯定以为，自己是李主任老家的亲戚。
还是认识李主任原配的亲戚。
丁惠珍瞬间黑了脸。
莫莳一看就知道，她果然误会了。
虽然听了莫莳这话不高兴，但丁惠珍还是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门口。
这姑娘的样子，看着就跟老家的穷亲戚们不一样，万一随便把人打发走了，老李回头知道了，还得跟她闹。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