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稍稍暗了一些,云被风吹动,在天上加速飘动着。
金水湾的雕塑日夜不停的喷着水,大门缓缓打开,一辆线条美观,低调而又不菲的黑色轿车驶入院内,晏景尧从车上下来,进入屋内。
在客厅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柷郚,晏景尧微微松了口气,迈着轻轻的步子准备上楼先处理一下抓痕。
“晏晏。”
身后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晏景尧身子一僵,慢慢回头,就看到柷郚懒散的躺在沙发上。
怪不得刚刚没看到他。
柷郚坐起身,发丝睡得张扬起来,眼眸半阖,两手放松的后撑,嘴角挂着笑看向晏景尧,“晏晏,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
“有吗?”晏景尧有些心虚的反问。
“哼。”柷郚站起身,走向晏景尧,在他面前停下,然后探着鼻子在晏景尧身上轻轻嗅了嗅,然后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平平:“受伤了?”
晏景尧知道骗不过他,缓缓移开视线,声音有些低闷:“只是……小伤口。”
柷郚静静的看着他,半晌,迈着步子离开了,余光中的身影消失,晏景尧愣了一瞬,下意识的追了上去。
看着柷郚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医药箱,晏景尧心下微微放松,默默的跟着。
走到沙发处,柷郚回头看向晏景尧,朝着沙发递了一个眼神,晏景尧立马顺从的坐在沙发上。
见晏景尧坐了下来,柷郚这才跟着在晏景尧面前的地毯上盘腿坐下,打开医药箱。
晏景尧看着柷郚没什么情绪的神色,抿了抿唇,主动把手递上去,柷郚看着他手背上的血道子,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手给他抹药。
气氛有些冷硬,晏景尧动了动唇,开口道:“庭桉,你生气了吗?”
柷郚闻言,眼睫微微抬起,勾了勾唇角,嗓音低沉:“我不生气啊。”
撒谎。
晏景尧自然不信,舔了舔唇,脑海中飞速运转,想着要怎么哄柷郚。
给晏景尧贴上创可贴之后,柷郚把手肘搁在怀里的医药箱上,支着脸颊看他,眼梢微弯,语气似涟漪般轻柔:“晏晏还记得走之前承诺过我什么吗?”
——如果我受伤,就任你处置。
回忆起自己说过的话,晏景尧清眸微抬,对上柷郚的视线,“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嗯……”柷郚拉长语调,眼睛看向落地窗外,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少顷,柷郚开心的回过头,往前坐了坐,伸手环住晏景尧的腰肢,“下次,我们在泳池里吧。”
晏景尧听到柷郚的话,怔愣一瞬,随后热气便熏上了脸颊,瞳仁微转,不自觉的捏了捏手指,看着柷郚带着期待的眼眸。
如果拒绝的话,庭桉可能真的会生气吧?
而且,这是他答应过的……
“好……”晏景尧听到他自己这样回答。
“我就知道晏晏最宠我了。”柷郚眸光一亮,欢悦的把侧脸搁置在晏景尧腿上。
没一会儿,柷郚又得寸进尺的出声:“可以用鱼尾吗?”
晏景尧顿时炸毛,五指抓着柷郚的发丝,把柷郚的脑袋从他腿上提起来,看着他无辜的脸蛋,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 可 以。”
“那好吧。”看着晏景尧绝不同意的表情,柷郚放弃了,只是语气带着一丝失落。
*
“废物!废物!废物!”医院里,做完手术得知真相后的秦臻发出尖锐爆鸣。
“我让你们盯着晏景尧,结果就是他直接跑到家门口给了我四枪,把我送进医院?”秦臻气的发抖,把一旁的东西全部砸向他的人。
“你说我要你们有什么用?!”秦臻大吼道。
那几个手下自然是像鹌鹑一样不敢吱声,好一会儿,其中一个人才小声开口:“老板,你的手出……出血了。”
刚刚太过激动,把输液的针头扯掉了。
“要你多嘴!”秦臻目光射向开口说话的那个人,又是一声吼。
那人顿时闭紧了嘴巴,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秦臻急促的呼吸声,半晌,秦臻咬着后槽牙对着他那一群猪脑下属道:“还不去把护士找来给我重新扎针。”
“啊,是是是。”那几个人如梦初醒,立马相互推搡着出去了,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秦臻一人。
压了压火气,秦臻黑沉着脸,目光阴森,“晏景尧,给我等着。”
*
皎皎明月,四周空空,哗啦哗啦,深入其中。
池水泛起阵阵涟漪,白光在水中晕开,涂添了一抹冷意,与那炽热的呼吸相衬。
晏景尧两手扶着池边边儿,身体被温凉的水浇灌,不禁颤抖起来,平静下来后,身体微微后仰,就这么靠在柷郚怀里,修长的脖颈在水光的映衬下更加诱人。
柷郚有力的臂膀缓缓划过他的心口,一点一点环住晏景尧,微微侧过脸亲吻他的鬓角,让他得以倚靠在自己身上,同样也……无法逃出。
晏景尧感受着背后的体温,轻轻喘了两口气,带着池水的手抚上柷郚的手臂,声音有些哑:“不喜欢这样……”
柷郚睁开蕴着暗色的紫眸,嗓音满是情欲,“嗯?”
“想抱着你。”晏景尧轻声道。
闻言,柷郚低笑两声,心中一阵柔软,动作极轻的把晏景尧转过来,面向自己。
晏景尧看着柷郚泛着淡紫光的眼眸,凑近,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脸颊贴着柷郚,轻轻呼气。
柷郚亲了亲他的耳垂,一手环住他精瘦结实的腰,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他的腿弯。
晏景尧顺着他的动作,在月色下,耳垂渐渐充血,睫毛颤了颤随即微微低垂,把半张脸埋在柷郚肩上。
他们心脏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缱绻的交融着,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他的庭桉。
他从深海掳来的珍宝。
我是如此的爱你。
如此的……离不开你。
…
“哗啦啦……”
水痕蔓延了一路,柷郚披上浴袍,把裹着浴衣已经熟睡的晏景尧抱起来,回到卧室,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在床上。
给晏景尧的胸口和下面上了药,最后在他嫣红微肿的唇上落下一吻,就抱着他一齐进入了睡梦中。
*
次日。
晏景尧还没醒,柷郚穿戴整齐后,下了楼,刚好碰见闲逛的勇伯。
“勇伯伯,晏晏还在睡觉,等一个小时后,记得叫他吃早饭哦。”柷郚叼着一片面包,顺手拿了一盒牛奶。
“好的,小先生。”勇伯恭敬颔首。
出了金水湾没多远,就看见了那天说要和他合作的人。
柷郚迈着步子走向他,道:“凌肖。”
“你来了,晏先生。”凌肖看向柷郚。
“嗯。”柷郚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拿着牛奶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在路边蹲了下来。
柷郚喝了一口牛奶,看着站着的凌肖,招呼道:“不是有计划吗?说说吧。”
看着柷郚懒里懒气的模样,凌肖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即跟着蹲在了旁边。
“秦臻是一个心思很缜密的人,所以主动是很难的。”凌肖清楚的分析着,“要想让他放下警惕,我们需要处在被动的一方。”
柷郚晃了晃手里的空牛奶盒,“所以……”
“所以,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场戏,一场小白兔与大灰狼的戏码。”凌肖沉声道,“我来扮演那个大灰狼。”
旁边没了动静,凌肖侧过头,见柷郚安静的看着他,凌肖赶紧道:“假的,只是演戏。”
柷郚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先让我进到他们的实验楼里。”
如果明着来的话,很难进入他们的实验楼内部,所以,需要让秦臻主动打开门,放他们进去。
让秦臻主动敞开大门很简单,毕竟,他对人鱼很执着。
况且还是晏景尧的人鱼。
“不过……”柷郚顿了顿,“你对实验楼内部很熟吗?有几分把握?”
“很熟,我在里面呆过一段时间,我有十分的把握。”凌肖非常有信心。
“他们有专门对付人鱼的设备和药水,药水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伤害,设备会让你们无法使用人鱼的能力。”
“不过不用担心,只有实验楼内部有那个设备,不能外挪。”凌肖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柷郚:“而且,我知道设备的开关在哪,到时候我会把它关掉的。”
柷郚闻言,默了两秒,随即站起身子,有些严肃的皱了皱眉。
蹲太久腿麻了。
“我知道了。”在凌肖期待的目光中缓了一会儿发麻的双腿,柷郚才回应他,“到时候我会配合的。”
“真的太谢谢你了。”凌肖面露喜色,连忙道谢。
这件事情,本是他的错,他很后悔把人鱼交了出去,所以他想弥补,但人鱼这种生物对现代人来说过于荒诞,他无法找和他同样的人类帮忙。
而柷郚这条人鱼的出现,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他一定会把人鱼从实验楼那个鬼地方带出来的。
…
两人就在路上缓慢的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计划的细节。
这时,一个人迎面撞向了柷郚,一瓶水就这么径直的向他洒去,柷郚立马躲开,但还是有一两滴溅到了他的手背上。
那人立马道歉,拿着纸就要给柷郚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柷郚皱着眉躲开,没让那个人碰到自己,淡声道:“没事。”
一个小小的插曲,那个人走后,凌肖感到无语,“刚刚那个人怎么回事,这么大一条路偏往你身上撞。”
柷郚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眸色渐深,随即抬起自己的手,看着上面有些泛紫的痕迹,像是被烟头熨烫的同时也被细针扎着,又烫又疼。
凌肖看见柷郚手上的紫痕,瞳孔微微放大,激动的握住柷郚的手腕,道:“就是这样,他们的药水对你们就会是这个效果。”
“刚刚那个人,是秦臻的人!”凌肖后知后觉的转头追寻那个人的身影,不过当然是看不到了。
柷郚倒是没当回事,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背,轻声道:“秦臻那边应该会知道你我有联系了。”
凌肖冷静下来,想了两秒,道:“放心,那边我会摆平的。”
柷郚闻言抬眸看向凌肖,问道:“你那么确定秦臻会相信你?”
凌肖听到柷郚的问话,愣了一下,回过神道:“他当然不相信我,换句话说,他谁也不相信。”
“他只相信那些会被金钱和欲望所控制,为了利益抛弃底线的人。”凌肖嗤笑道。
良久,凌肖又开口,笑容竟有些苦涩,“恰好在他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毕竟他有前车之鉴。
“总之,你放心好了。”
柷郚闻言,不太担心的点了点头,“行。”
两人讨论结束,就各回各家了。
也不知道晏晏醒了没有。
回家的路上,柷郚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