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木的脸,容悯头一回生出了执念,不想放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想要放手。
早前瞧不起无我,竟为了一个凡人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可如今碰见这么一个人才知晓这其中的甘。
于他而言,自小便是无欲无求,他只用负责听命,如兵器般淡薄,情爱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全是无我在一旁整日唧唧呱呱。
可如今当真出现了林木这般佛系的小妖怪,一时间除了陪着他,护着他,容悯什么也做不了,如若可以,他自是想将林木困在大殿里,日日只陪着他,可这样一个人,志在天地间,他又怎可亲自折断他的羽翼,将他困于笼里。
可他呢,永远都要在那样的地方,四四方方的地方,不得越界一步,兢兢业业的替整个天上卖命,哪天死在某个烈妖手下,风风光光的葬了,便了了。
如今在人间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近来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要不了多久便又要回去了,到那时,二人便要分道扬镳。
照林木这性子,想来日后再见是不会到刀剑相向,倒也算是件好事。
可想要林木永远在身侧的心思时不时冒出来,就像上次碰到狼鬼一样,登时慌了神,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了,自那以后,甚至于想要将林木时刻栓在手上,让他跑不得。
相较于心思深沉的容悯,林木像是个只知晓吃的傻子,无论到哪都能跟酒馆的人聊成一团,该吃吃该睡睡,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于林木而言,世间事大多时候不尽人意,惹人头大,但是日子嘛,总归是要过的,就像是今年收成不佳,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那便去找生计,运气好的话就是老天不想让你受折磨,送你个来钱的路子。
运气不好便是走遍全天下都找不到你的容身之处,那便是老天要你受点苦,只是受点苦罢了,还是会让你苟且活着,若是不想你活便就是要你死了,那你还不如躺着等死,毕竟跟老天对着干谁又能讨得到什么好处呢?
总之就是听天命,随心走,想做什么做什么,毕竟他只是个小妖怪,能掀起什么大浪?过得开心便可。
有什么愁苦都推给老天,怨上一怨便罢了,有什么好事便谢上一谢也便罢了。
万般自有定数,不必强求。
就像今日,可算是到了客栈,林木睡了一整日,到了夜半方才起身,叫小二送了菜到房里来,吃完继续躺着去了,看着坐在一旁的 容悯,林木问:“容悯,你怎得整日无所事事,总同我在一起,莫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就像是话本里所说的那般,妄想要取我的妖丹!”
容悯扯了扯嘴角,道:“我若真要你的妖丹直接取便可,费这么大的心力作甚?更何况你的妖丹······”顿了下接着道:“应当也是没什么用的。”
此话很是伤人了。
林木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懒得反驳他,只道:“容悯啊,你没有其他事要做吗?”
容悯一顿,心下长叹,忍着心中苦涩道:“此次南下自是有要事,本来打算驾云的,但你救过我,我护你一路,等我南下之事解决,你我二人便没干系了。”
林木只是觉得神仙和妖怪呆在一起总归不太好,前不久还叫人看见了,尤其微生那人古古怪怪,还不知道会不会到天上告容悯一状,万一害得容悯被罚了,他心中定是过意不去的,可容悯话这么一说,林木心不由得一抽,喉头一紧,生涩地“哦”了一句。
一夜无话。
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一个看墙,一个看背影。
一个目光呆滞,一个眼含无奈。
谁能在这样的夜里安眠呢?
次日太阳初升,林木就爬起来了,转身就看到容悯坐得板正,一只手撑在额角,正闭眼假寐。
林木倒是头一回见到容悯闭上眼的样子,很是稀奇。
不需要走很近便能看见容悯眼尾处的红痣,林木总觉得看着不太舒服,仿佛一张洁白无瑕的白纸上出现的一滴鲜血,突兀且妖艳,尤其是容悯闭眼时,会发现容悯的眼尾上挑得格外明显,给人的妖异感便更深了。
林木走到跟前了容悯竟还没醒,凑近一看发现容悯眉头皱着,唇色发白,额头闪着细碎的冷汗。
林木当即晃了晃容悯,道:“容悯?容悯?!”
容悯一睁眼,眸子冷得能冻死人,林木被吓得怔了一下,随即接着问:“容悯,你怎的了?是先前的伤还没好?我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容悯缓了缓,看到神色慌张的林木,刚攥紧的手渐渐松开,道:“无碍。”
林木不放心地问道:“你真不用找个大夫瞧瞧啊?”
容悯笑道:“凡间的大夫可治不好我,我这是早前的病症了,没什么大事,不用如此惊慌。”
林木见容悯渐渐恢复的面色,便也不再强求,毕竟过不了多久便回天上了,天上的医师比起人间的来说自然是要厉害的吧。
林木和容悯一同下了楼,叫了点心吃着。
门外锣鼓喧天,人头攒动,孩童的嬉笑声此起彼伏,听着很是热闹。
林木听着门外传来的声响,问旁边的人:“这儿近来是有什么喜事?怎得这般热闹?”
“小兄弟一看便是新来的吧,近来咱们邯城要进行三年一次的卡雀节,为期三日,全城的人皆可参与,无论男女老少,只消去北边最大的忘却阁楼报名即可。
这卡雀节每次举行只为筛选奇人,每年耍把戏的人数不胜数,最后的胜者能赢得忘却阁楼的奇珍异宝,据说上一届的魁首拿到了一柄绝世宝剑,倒是不知今年会是什么。
小兄弟来得巧,今天便是最后的报名了,若是你有些真本事,大可以一试。
若是没有也无妨,明日去瞧一瞧,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林木笑着道了谢,回过头来对容悯说:“听着很是有趣,去瞧瞧呗。”
容悯看着林木,真是蠢木头,对着这张脸,他又怎会说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