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脑海里有个小人一直在提醒林心悦，叫住他，至少让顾千羽知道她的名字。
“麻烦稍等一下。”林心悦说出这句话后胸腔里感觉喘不上气，憋闷的厉害。
张子逸微微皱眉回头看着林心悦，没人会否认她的好看，只是这种顾千羽连名字都叫不上却妄想攀附的女人张子逸见多了。
他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客气变得有些鄙夷，不自觉得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女学生。
白色短袖，上面还印着“秦洛雨奖励计划助学金成立二十周年”的字样。海蓝色帆布鞋刚才从车里走进酒店时，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些污渍。
“谢谢你...们，我叫林心悦...”林心悦犹豫了一秒钟在“你”后面加上了“们”，这样说是不是显得妥帖些。
张子逸见惯了围在顾千羽身边的各色女人，伸手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心悦，“有什么事需要联系周先生就打这个号码。”
躺在酒店松软又厚实的大床上，林心悦双手捏着那张名片，是张子逸的联系方式。
现下四处无人，林心悦终于敢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她承认在听到顾千羽轻松答应校长赞助五千万后心态有了变化，五千万，这个数字她从来不敢和钱联系起来。
学校食堂里经常会有一些新菜式，比如最近人气比较旺的芒果糯米饭和冬阴功汤组合，一度排队稍晚一些就估清。
林心悦还没吃过，这个套餐要48，这是她一天在食堂吃饭的花销，或许她母亲自己在家做饭两天都花不完48。
她是不必这么苛待自己，每学期都有不菲的助学金和奖学金，再加上自己在学校勤工俭学，放小长假就出去做兼职。
大学两年下来已经有了一些存款，很久没有问家里要过生活费。
可是啊，不是每个人都甘心做无人问津的野草。
张子逸回到车里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顾先生，刚才那个学生叫林心悦，我给了他我的名片，她应该会联系我。”
顾千羽听了后没有作声，眼睛还是阖着。
他和谨小慎微的林心悦处在两个极端，从出生起这世上所有的好物件都由着他挑，他想要什么甚至不用开口，就有人已经备好了给她拿过来。
张子逸见过顾千羽身边的女伴，他知道顾千羽不喜欢浓妆招摇的女人，林心悦除过学生这个身份以外，几乎完全符合顾千羽的审美。
只是张子逸说完这话后顾千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对林心悦完全没兴趣。
林心悦这一晚睡得极踏实，她甚至没有认床这种习惯，就像一颗种子，撒在哪都能活。
她做了很多梦，梦到去世五年多的父亲，梦到因为常年操劳而双手粗糙的母亲，还梦到了顾千羽。
………
快十点的时候林心悦终于从这张床上起来，拿起张子逸的名片看了又看，最后扔进了床头的垃圾桶。
她知道好看的女孩有很多捷径可以走，可是走捷径所付出的代价，是她能承受的吗？
林心悦回到宿舍后她在这所学校唯一算得上的朋友的人杨紫琼见怪不怪的说：“昨儿会议室又开重大会议啦。”
“嗯，学校要盖图书馆，缺钱，拉来一个有钱人做赞助。”
“啧啧啧，咱校长真是能耐。”杨紫琼两条腿放在桌子上一大早就吃冰激凌。
林心悦看到后皱皱眉，从她手里抢过来冰激凌装进包装袋扔进了垃圾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杨紫琼不生气，反而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双手放在林心悦肩膀上佯装按摩：“哎呀我的好悦悦，这么热的天我吃根儿雪糕不过分？”
“谁上次吃了雪糕肚子疼的鬼哭狼嚎？你要是再不忌口，以后别喊我半夜出去给你买药。”林心悦冷着一张脸继续收拾桌子上堆积如山的书。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公主，那应该就是杨紫琼这样。
脾气急躁但是从来没有坏心眼，经常收到奢侈品品牌邀约去看秀。
偏偏身体又不好，父母心疼不舍得让她出国，和普通人一样参加高考，一点不搞特殊，凭实力考进了这所全国一流大学。
林心悦看了眼时间着急出去做兼职，别人顾末是逛街看电影睡懒觉，她却在忙着赚钱。
这次的兼职是穿着类似日本漫画里的“女仆装”，站在超市门口推销酸奶。
只是这几天陇海市接连下雨，业绩并不是很好，还很容易被过往的车辆溅一身泥。
顾千羽原本第二天就要回福龙市，毕竟顾家的商业版图主要集中在福龙市和京市这种国际一流名城。
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从小在大院儿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黄君易，一来是故友重逢，二来黄君易说手上有个很好的投资项目，顾千羽就把返程的时间推后了几天。
黄君易打小就和顾千羽完全不一样，他率性又直接，说话口无遮拦，甚至有些轻浮。
只是任谁在顾千羽面前，都要收敛些。
张子逸开车为了避开突然窜出来的流浪狗，猛打一把方向盘，没看到前面有个陷进去的水坑。
坐在后排的顾千羽和张子逸都被闪了一下，身体猛向前倾去。
“你小子开车看着点儿啊，平时就这么给我顾哥开车吗？”黄君易并没有为难张子逸的意思，只是他就这么一碎嘴的人。
“顾先生，我下车查看一下底盘。”张子逸小心把车靠边，顾千羽一转头就看见了满身泥点的林心悦，像只掉进泥坑的小猫。
原来是张子逸开车碾过水坑，又正好在下雨，结结实实溅了正在推销酸奶的林心悦一身泥。
顾千羽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起身从副驾上拿起一沓文件夹，快速翻看起来。
每年助学金发放陇海大学都会把受助者的详细资料汇总给顾千羽这边，只是这助学基金会本就是个赔本赚吆喝的事儿，顾千羽平日里根本不会把多余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林心悦一脸平静的擦干净脸上和腿上的泥渍，还差两个月才20岁的她，已经有了两年的“打工”经验。能吃的苦她几乎吃了个遍，这点事儿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黄君易好奇的歪过脑袋去看顾千羽在看什么，结果是一沓贫困生资料。
“你不是，三十岁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你还真把这赔钱的事儿当正事干了？”
顾千羽没理会黄君易，只是这纸上的字有些刺眼。
林心悦十六岁父亲去世，因为给父亲治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债。
唯一的房子也卖了还债，母亲没有正式工作，资料里还附上了她母亲高血压、风湿性关节炎、重度抑郁症的证明资料。
顾千羽的生活经历没法对这些事儿感同身受，他只是单纯的同情林心悦。
但这种同情与同情流浪猫、流浪狗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