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绯正在贴着面膜，就接到胡欣姗姗来迟的电话。
从经纪人的角度来说，计绯是个很好合作的艺人，没有恶习没有绯闻，演技好脾气好，不用经纪人到处搜罗，时不时就有导演直接约她的档期，一进组就专心拍戏不搞幺蛾子，所以胡欣手头上带了好几个新人，免得没事做太寂寞。
不温不火久了，坏处也来了——胡欣不知道应不应该改变她的发展路线，比如跟荀西丛工作室合作营业之类的。
改吧，热度一上来就容易招黑；不改吧，接戏越来越难了，怎么看都是两难的局面。
“荀西丛帮你宣传电影，给你涨了不少粉，黄总最近出门谈生意，碰到跟你合作过的几个制片人，他们都在夸你带动了老片的网络播放量，”胡欣难得有些情绪化地吐槽道，“电影市场真是烂透了，好导演好剧本好演员凑一堆砸下去，没热度的话连水花都听不见。”
计绯知道胡欣为什么这么暴躁。
她出道的时候年纪太小，又被旋天传媒保护得很好，很少受到娱乐圈的影响，是个非常纯粹的文艺工作者，除了演戏就什么都不用管。
等胡欣接手了她的经纪工作，影视剧市场就变了，流量为王的时代彻底到来，大热的影视项目轮不到计绯，普通的剧本拍出来搞不好就是一堆垃圾，胡欣不想破坏她年少时攒下的好口碑，计绯也不想演傻白甜的角色，一头扎进文艺片领域里，就这么不可避免地走下坡路了。
胡欣的事业心很强，说没有挫败感是假的。
老本不能吃一辈子，下坡路也有走到底的时候，随着影视成本越来越虚高，能够为爱发电的导演越来越少，计绯的戏路只会更加收窄。
要么是顺其自然往下退，有戏就拍没戏就拉倒，要么是钻研别的路子，譬如多参加几个综艺节目卖卖情怀之类的，计绯说不定还能翻红一把——前者只能依赖过往的人脉，捡点秦音这样不大不小的角色，慢慢进入只能演妈妈辈的尴尬境地里；后者要看资源和运气，综艺也不是说上就上的，没有话题度的话也是白费时间。
这种情况下，荀西丛工作室抛来的橄榄枝就很诱人了。
“有利也有弊吧，”胡欣犹豫不决，“说是炒友情线，但荀西丛的粉丝肯定会有意见，不用黑粉出手，他们就会先把你扒一遍了。”
“这么夸张吗？”计绯平时没关注过这些事情，“之前播了《讨论课》，评论区里好像没有人骂我吧？”
胡欣啧道：“那是荀西丛工作室专门控评了，而且你就是个小糊咖，大部分粉丝懒得给你眼神。”
计绯：“……行吧。”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只要基数大了，病态就会变成常态，”胡欣也是从不理解到见怪不怪的，专门跟她强调了一下可能出现的坏结果，“如果营销路线没走好，你会被骂得很惨，圈里就有几个艺人因为粉丝闹得太狠，哪怕私下是好朋友都不敢同框合作。”
比起能不能火，胡欣更担心她能不能适应，计绯是个比较随心所欲的人，没什么野心，没什么烦恼，运气也好，当滥好人都没吃过大亏，快快乐乐拍了二十来年戏。
胡欣一直希望她能保持这种对演戏的热爱和纯粹，如果像是荀西丛那样被世俗裹挟，就如学生走出象牙塔，会有很强烈的不适和落差感，心思简单的人走到这一步都会很痛苦，胡欣始终觉得上综艺问题不大，要营业立人设就很闹心了。
计绯听她分析了半天，便问了一个问题：“荀老师找我合作，有什么好处吗？”
“偶像艺人的粉丝比较有攻击性，荀西丛太红了，每次拍戏的合作对象都被骂过，他想转型的话就肯定要管好那部分偏激的粉丝，免得动不动就得罪人，”胡欣道，“你名气小辈分高，是他的大前辈，不容易闹绯闻，炒点友情CP也是一种脱敏治疗，电影上映后八成还会跟谢千莘联动，来个师生情CP之类的。”
计绯努力消化着这些套路。
“从上次热搜的数据统计来看，路人对你好感度很高，评论区热词前三是戏痴、实力派和明珠蒙尘，”胡欣继续道，“荀西丛拉你一把，粉丝能把尊敬前辈四个字夸出花来，连业内都觉得他有情有义。”
别的不说，《缠花》的制片人就对荀西丛另眼相看，如果他以后想冲奖，那位制片无论如何都会给他扒拉一个机会的，加上《因材》合作愉快的话，元思永下次选男主也会把他列入考虑范围。
“不过……”胡欣迟疑了一下，“流量是娱乐圈的通行证，你就缺一个大量曝光的机会，前期肯定是我们这边占便宜，荀西丛应该有心想帮你。”
碰上了这种事，胡欣不像平时那样包办一切，在分析利弊后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计绯。
啾啾在旁边听了半天，她是赞同胡欣的想法的。
荀西丛也很有天赋，刚上大一就通过电影海选，演了个戏份八分钟的配角，一战拿下权威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名利场里打滚一圈，最后只剩下一个花瓶美人的名头。
同时啾啾也很不甘心，出名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加一个计绯呢？她拍了那么多戏，拿了那么多奖，就是没人记得她，真的好不公平……嗨呀，越想越气人！
“绯绯，你跟荀老师营业吧，蹭他的热度，走你的花路！”啾啾一咬牙一跺脚，整个人都燃起来了，“我们绯绯那么厉害，就应该被所有人看到啊！”
计绯：“……”
计绯大汗，“冷静。”
啾啾恨铁不成钢地揪住她的肩膀晃了晃，“冷静不下来了，荀老师都愿意陪你营业，你在犹豫什么呢？咱也不强求大红大紫，让大家知道你是个宝藏演员就够了！”
计绯的脑袋被摇得一晃一晃，慢吞吞地道：“可以啊。”
“咦？”啾啾住手了。
计绯眨眨眼睛，“我好像没有说过不可以，你们和万先生为什么都默认我不会同意？”
啾啾狐疑，“你不是讨厌营业吗？你连上综艺都不太乐意。”
“因为那些营业要我去演戏，全都是假的，”计绯无辜地看着她，“我和荀老师交朋友，这是真的啊。”
啾啾哽住半晌，“……我错了，我和欣姐都错了。”
计绯：“？”
啾啾呢喃：“是我们把你的脑回路想得太高级了，快乐的小咸鱼怎么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呢？”
计绯：“……”
谢谢，并没有被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