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密在铃响之前就醒了，她昨天领完提成就回办公室把手机拿了回来，电话卡也从隔壁寝室悄悄取回了。她昨天玩上本来准备和爸妈再联系一次的，可是自己睡过去了，她只能寄希望于今晚老刘提前下班了。
虽然自从张密被他调去技术团队后，他从来没有张密把手机上交，或者每天晚上检查其他同事手机时也顺便检查张密的，但是张密仍旧不放心。
她现在只在老刘提前下班或者有点松懈的时候把手机从办公室带回来。而且每次用完手机都会把用微信的痕迹抹掉，把卡取出来分开放。
这样，就算被抓住，也可以谎称自己忘记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办公室了。
再说，自己之前在寝室偷偷用手机，还没小方撞见过，难保她不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说起小方，她似乎是个厉害角色，但是张密只在老刘当众介绍的那一天看到过她。她平常干什么呢？作为老板指派下来的，参与管理的老刘助理，她不应该紧紧跟着老刘去摸清园区的情况吗？
张密以及不再担心她会告发自己了，更多的是对她的好奇。
张密慢慢洗漱，她用牙刷蘸了牙膏，仔仔细细把口腔刷了一遍，又在洗完脸之后揽镜自照，她来了这里十来天了，肤色变黑了一点，之前泡健身房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肌肉也变少了，现在仅从外貌看，似乎也可以伪装一下当地的缅甸姑娘。
张密昨天去集市买东西时，仔细观察了那几个售货员的样貌，她们的肤色更像是小麦色，身型苗条，动作麻利。相比之下，张密的肤色还是有点白，她想要更像缅甸女孩的话，就要再晒一晒。
另外，张密觉得她之前十几天的饮食太糟糕了，每天基本只有碳水，这种饭吃多了会面黄肌瘦，缺乏维生素、肌肉流失，整个人的力气和反应能力都会下降。
张密想要摄入一些优质蛋白质，至少保证营养均衡，不要拖着一副虚弱的身体踏上艰难险阻的回国路。
想到这，她打开昨天买来的大宝，给自己的脸一些滋润。
随后，她和室友一起去了食堂。在食堂，她买了两个鸡蛋，一碟青菜和一碗豆浆。好久没吃到这样的早餐了，舒适妥帖。
吃完去办公室时，她在半路上遇到了罗森。罗森的眉毛附近的皮肤发紫，眼下也有淤青，颧骨上还有伤口。张密意外，她问罗森：“你怎么啦？和人打架了吗？”
罗森盯着一张布满伤痕的脸说：“是，和张白行他们。”
这在张密的意料之中，她问罗森：“怎么样，他们打你那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罗森似乎难为情，又似乎不耐烦，他扔下句：“没有。”就大步往前，先进了办公室。
张密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觉得他应该也没有大碍，于是慢慢踱步进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坐了一会，她把前天访谈的内容整理成文字版。又拿着纸笔往其他同事那里去了，今天她想去一楼转一转。
她走进一楼的一个房间，注意力被一群男生大声说笑的声音所吸引，他们旁边的同事都纷纷搬到其他地方工作。
他们和其他人显然是两个世界。张密握紧了拳头，走了过去，把想要和他们了解目前工作中存在的问题的意图说明。一个男生说：“呦，了解我们的困难啊？来送温暖啊”
另外一个男生附和：“我的困难是没有马子，你来做呗。”
周围响起快活的哄笑声。
张密表情平静，她也用开玩笑语气说：“没办法，老刘让做的。”
这帮人的嚣张气焰顿时为之一滞。他们中间有个坐轮椅的瘦弱男人，他噙了笑，说到：“可以，我们这里你随便挑，你们思想都端正点，要好好配合人家。”
他像是一个文弱的学者，在轻轻松松教育不听话的孩童。
张密看既然他是这群人的头，于是说：“那先从你来吧？”这人似乎没有想到张密直接找她，于是沉吟了一下，说：“可以，我们去哪？”
张密回答哪里都行。
于是张密被他带来了红楼。
一个沉默的男人一路把他推了进来，红楼的服务员一看到他，就立刻小跑过来为他开门。
张密跟在后面，进去了之后，就见他背后的男人和服务员耳语，随后，服务员把一个理发师叫了出来为这位理发。
张密心想，这人派头倒是摆的很足，而且还是自己搬出老刘的名头之后，这个人是何方神圣。在这个圈养奴隶的地方，还有人敢这样？
她越发好奇，看着理发师看到他后变得诚惶诚恐，和他交流着发型要怎么剪。
这人就是头发只有一厘米左右那么长，根本没得做发型的空间，他说和上次一样。说完，他盯住张密：“那个，你也来剪个头吧？我请。”
张密欣然同意，顺着理发师的指引坐到了这个男人隔壁的位置上。她倒是不怕这种故作高深的人，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吧，搞这种花头一般就是在吓唬人。
张密喜欢干脆利落点，人家请她就去，更何况还是占对方便宜。理发师又跑到后面叫来了另外一个理发师。新来的理发师立刻读懂了现在的气氛，知趣跑到张密身后和她小声商量头发怎么剪。
张密说自己想要修一修发尾就好，对方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先给你洗一下。”
张密说：“不用了。我才洗过头，你帮我把头发打湿就像。”她刚刚看到理发师的手上有些红色的斑块，担心对方有什么皮肤病，再给自己洗头皮时通过皮肤接触传染给自己。
理发师配合她，拿来了一个喷瓶，对着张密的头喷出水雾。
张密看向镜子，镜子里那个坐轮椅的男人正在盯着他。于是张密笑着说：“谢谢你请我剪头发。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对方闭上了眼睛，说：“随时都行。”
张密就开始提问了：“请问你名字是？”
“张白行”
张密在理发披布下面的手握起了拳头，原来这个就是张白行。
她故作镇定，接下来了他年龄、籍贯、来园区的时间、最近的业绩。
在偌大的理发店里，酝酿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两个理发师在两颗头上安静的忙活，推轮椅的男人站在门口旁。
整个房间里，只有张密和张白行一问一答的声音。
张密问下来才知道，这个张白行已经40岁了，33岁被卖到缅甸，之前辗转五六个园区，来这个园区已经1年了。
张密心想，好家伙，1年换一个园区啊。
张密知道，如果一个人安分守己好好做业绩，只要业绩达标，老板基本不考虑转卖。如果是被转卖的人，基本上都是业绩不达标或者逃跑被发现了。转卖之前，这些人通常要受点折磨，比如被关水牢或者被摘掉器官。
他是怎么做到转了这么多手的？
结合晓晓和罗森提供的信息，这人现在做点灰色生意，向老刘上贡，看起来过得也很滋润，不像是没有能力，也不像受过很多折磨的。
张密继续问：“那上个月做了多少呢？”
他仍是闭着眼睛：“10万”。在诈骗人才云集的园区，这个数有点不够看，就连张密，只过了不到半个月就做了15万。这个业绩属于非常一般的水平，也是非常聪明的水平。不会高被人注意，也不会太差劲被老刘盯上。
就凭他随随便便来红楼消费，来时理发师恭恭敬敬的样子，张密想他应该是有其他的巨额收入。
但是张密面上不显，接着问：“那目前遇到什么困难吗？”
张白行睁开了眼睛，朝张密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