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会时候下面礼官忽然提及一年一办的祭祀礼要着手筹备了,许迟迟听他将那些繁复流程说过一遍后才依稀从他话里听出了几个关键字眼——“由谁来主持祭祀礼。”
往年是谁就是谁呗,许迟迟不太想为着这事多转心思。
可那礼官又说话了,许迟迟就听他道:“往年祭祀都是由巫祝大人一力操办,可今年不同以往,您新主继位应当由您来主理。”
什么?
许迟迟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了,有人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自找麻烦,没听说过不会带团队就只能一个人干到死吗?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许迟迟也不能把心里话宣之于口只能迂回问道:“兄长继位那年是谁主持的祭祀礼?”
礼官闻言一噎却还是不死心想掰扯几句:“……是巫祝大人,可……”
许迟迟压根不想听他乱七八糟说那么多不由挑眉道:“不如干脆你来主理?”
既然年年都是柏翎今年换了岂不是让人非议?这礼官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许迟迟漫不经心的一问礼官登时不敢再多说话了只能诺诺应下。
此事告一段落,廷会也就差不多结束,不过许迟迟想起洛长夜走时跟她说的话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就没有打道回云阁而是转而去了摘月楼。
那长老带着兄妹俩前脚辞行,洛长夜后脚就跟她说他也该走了,还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会善后。
她当时听得云里雾里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要追都不知道要上哪里去追。
洛长夜那哥向来一根筋,他说会去做八成是要去了结那兄妹俩,他鲛化后的实力她倒不担心他对付不了那仨人,就是总觉得柏翎可能会出手干预。
直觉告诉她柏翎请西咸族长老来肯定不只是为了看她中蛊没有,甚至可能为她查看身体都是幌子,柏翎他应该是另有图谋,这个图谋可能是针对于整个西咸族的……
就像原著里洛长宜做的那样,他们都是想从西咸族中得到什么东西。
不管是柏翎还是洛长宜,这俩家伙没一个是她能看明白的,所幸她也不是什么好管闲事的人,只要不害她随便柏翎想要干什么都行。
虽说是这样,但……还是得问问,不然要是洛长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妨碍了柏翎的计划稀里糊涂被弄死了也不太好。
许迟迟到摘月楼就是想问问柏翎来着,但是当她坐到柏翎面前柏翎笑着问她今天怎么过来了的时候许迟迟就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去问,该从哪儿问起。
她总不能就凭自己的猜测就让柏翎从实招来吧?
挣扎半天,许迟迟才憋出一句压根没什么屁用的话来:“巫祝不去送送西咸族的长老吗?”
可能是她问这句话的语气实在别扭,柏翎听了直接轻笑出声:“小凰主什么时候还关心起这些来了,你不是想问这个吧?”
被人直接戳破心思难免有些羞赧,但是还不等许迟迟遮掩几句就见柏翎手里凭空出现一块长条形的玉佩来。
“小凰主是想问这个吧?”
柏翎施施然将玉佩放到了许迟迟面前,而许迟迟在看见玉佩的那一刻身上的血都好像冷了下来。
这玉佩,是洛长夜挂在腰间的东西。
“他怎么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呆子,你……”不要为难他。
她一时慌乱,口不择言,柏翎看着她这样子不由收敛了神情平和的提醒:“小凰主,很多人都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的。”
就像那个跟在她身后跟影子一样没有存在感的青年并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无害,反而睚眦必报,心思深沉。
小凤凰对身边人的戒心太低了,仿佛只要获得她认可后的人她都会无条件信任一样。
这样不好,越亲近的人捅的刀子才越痛越致命。
许迟迟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了,她知道柏翎说的是对的。
洛长夜他一点也不呆反而可能比她还要聪明一点,但是这不能代表他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假的。
人为了保护自己必须要进化出许多层伪装的皮囊来包裹自己,粉饰自己,就算如此可是她还是觉得洛长夜在她面前的所有模样都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那种近乎于同类的共鸣是不能装出来的。
但是这种东西就算说给柏翎听他也不能理解,所以许迟迟只能问一句:“发生了什么?”
柏翎也不藏着照实道:“他杀了伊苏,然后逃了。”
轻飘飘几个字,许迟迟也不知道柏翎是概括能力太强还是有太多不方便透露给她听的。
比如,为什么发生在西咸族那仨人和洛长夜之间的事他会知道;再比如,洛长夜为什么会仓促逃遁甚至连身上的玉佩都遗落。
只不过这些也不是很重要吧,知道他没死就行。
许迟迟始终盯着那玉佩不发一言,柏翎看着她这副样子就不可自抑的想起了燕煜。
他也是这样,总是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轻信于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不可想象的,柏翎不希望小凤凰要像她哥哥一样为此付出血的教训。
“小凰主,要时时保持怀疑之心,毕竟世上居心叵测之辈多如牛毛。”
“……可是巫祝,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许迟迟伸出手收起了放在木制长几上的玉佩,然后轻声道。
多疑几乎是她怎么也改不掉的本性,是她一直在尽力压制的本性,她不想自己一直生活在猜忌里也不希望自己看谁都觉得别有用心。
只要别人不害她,那他人的心机与否算计与否,她都可以当作看不见。
毕竟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生性善良的家伙,也就当然不能要求别人都是圣人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