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天空闲,许迟迟躺在庭院里晒太阳,黄灿灿的阳光从琉璃瓦上折射下来呈现出一种色泽斑斓来,随着摇椅的来回晃动她看着那光线甚至有点流光溢彩的意思。
忽然,一道黑影倏的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要不是许迟迟眼尖看清楚了那道黑影腰间挂着的长佩还以为是青天白日有人擅闯南禺宫呢。
“洛长夜——”许迟迟扯着嗓子喊他。
这哥已经连续七八天这样神出鬼没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是一天到晚的看不见人,她寻思他在梧桐台也是人生地不熟吧,他一天天的能上哪去。
她的呼喊声才落音就见洛长夜从他住的东厢房走了出来,还是一身黑袍领口是白底红纹勾勒衬得他一张脸格外白亮,再不见之前的病气。
难怪天天不见影子,看这气色是好得差不多了。
他慢吞吞的走过来许迟迟看着都替他急,索性从摇椅里起了身走向他。
堪堪走到他面前站定就问道:“你……伤都好了?”
他之前是说等伤好就去无厌海来着,要是伤好了他大概很快就要走了吧?
许迟迟盯着他领口处的花纹也不抬眼看他的脸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他回话。
而洛长夜顿了很久才应道:“嗯。”
简单的一个单音节许迟迟甚至连语气都听不太出来,嗯是个什么意思,他好了,要走了?
这些天他不见人影,凤七也一天到晚泡在军营搞得她一天天除了练剑的时候和闻玉说两句话就都没人说话了,无聊的一批。
小时候经常被关进屋子里长时间不能和人接触的原因,许迟迟后来就尤其讨厌沉默压抑的氛围。
她不讨厌黑漆漆的地方但是讨厌没有人气的空洞,那样的感觉太过窒息会让她忍不住升起破坏欲和自我毁灭欲。
如果要把这归结为童年创伤或者心智不成熟的表现的话也没错。
许迟迟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上的缺陷,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因为她在这个世界总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而又因为秘境之行……那他要走了她有点舍不得也挺正常的,毕竟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了。
长久的沉默过去,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
“你怎么了?”
“你要走了?”
四目相对,大眼对小眼,忽而洛长夜笑了,笑得猝不及防像是眼前一闪而过的流光。
许迟迟懵了,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一时间又有些恼,有什么好笑的?
她皱着眉后退开半步拉开了与他贴得过近的距离,也恍惚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在意对别人的去留是不好的,因为人有离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唐沅和未姐走了,凤七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些和洛长夜即将要走是一样的,她当然能够理解。
没意思,许迟迟嘟囔了一句就转身准备回去继续躺着了,倒是洛长夜突然快走两步挡在了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干嘛?”许迟迟没好气道。
他偏了一点头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如含春水,说不出的娇态横生,让人下意识就软了声:“我伤好了才能帮你啊。”
“帮我什么?”
见她忘了那晚的话洛长夜也不生气,身子前倾一些伏首贴近她耳畔道:“帮你杀掉那些你不想要看见的人啊……”
他声音轻轻的像是羽毛擦着她外耳廓细细扫过一样,呼出的热气又带出一点湿润感让许迟迟不自觉的打了颤,吓得她忙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可掌心之间升起的热意止都止不住甚至隐隐有了发汗的意思。
不是……他在搞什么啊。
心烦意乱之下许迟迟满口胡说:“我……没有不想看见谁,用不着你帮忙。”说完就逃也似的转身回了房连摇椅都不躺了。
许迟迟掀开珠帘就进了里间,动作过大的缘故珠帘被甩得“哗哗”作响。
听着耳边嘈杂声响她只觉得自己心脏“咚咚咚”跳得更快了忙不迭一头闷进了被褥里。
一整个俯躺着的姿势不仅让她能闻见柔和褥子上的淡淡香味还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肋骨之下心脏有力的跳动。
正常的,有规律的。
扯过剩下的被子身子一滚将自己包成了一团,默默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当作是自己的错觉。
慢慢的好像就真的完全平静下来了。
许迟迟不想再去想他为什么突然靠的那么近,为什么她会无措,可越是控制自己就越是控制不住。
明明按道理来说如果她感觉到被冒犯她会一巴掌拍过去的。
可能因为附耳说话原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举动?
但是在刚刚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个在的庭院里他实在没有必要那么做,又没有谁偷听……
思来想去,许迟迟觉得只有洛长夜他抽风了才能解释得通。
问题是她现在这样算什么,落荒而逃吗?
不是她为什么要走啊,疯了,她也疯了。
这下好了,他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她呢,要是他只是下意识这样凑近一点说话,那岂不是显得她太奇怪?
真该死啊,虽说恨不得眼睛一闭就直接睡过去但她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跟团浆糊一样别说睡了就是连放空发呆都做不到。
想到最后许迟迟脑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 洛长夜,他还是走吧。
她想不明白,所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人因为有七情六欲所以偶尔不正常是正常的,但是好在七情六欲都有保质期,时间会淡化一切,然后留下一个自我调节好的正常的自己。
失控代表着危险,她讨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