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一双眼睛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感情，这是水杉的眼睛。
另一双眼睛凌厉如刀，又暗含复杂情感，这是莫采花的美目。
水杉站在院落中的望天树下，身板笔直，就像是身边的望天树。
“杉子，好久不见。”莫采花的声音如一碗浓汤，含有酸甜苦辣麻五种味道。
“是啊，好久不见了。”水杉的声音也如水——淡水，无盐无味。
“你出狱后，为何不来找我？”莫采花凝视着水杉，“我找你，你为何避而不见？”
“你是警察，我是刑满释放人员，”水杉望着天，“咱俩，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莫采花哽咽道：“杉子，对不起，对不起……”
“采花，你不用说对不起，换做是别人，我也会那么做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的事情，发生在七年之前，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傍晚。
那晚，莫采花买了两张电影票，骑着自行车，到鱼水村找水杉，约他一起看电影。
村中一条偏僻的巷道里，路灯昏暗，除了莫采花，没有别人。
三个地痞突然现身，围住了莫采花，撕碎了她的衣裙……
一千米之外，水杉在约定的路口左等右等，也没等来莫采花。
当他心口隐隐作痛时，他作出判断，采花出事了！
只要莫采花受伤，诸如骑马坠落，骑自行车摔倒，登山被蛇咬，甚至，来例假流血，他的心口都会痛，他与她，仿佛有心灵感应。
水杉迅速向摸鱼巷奔去。
摸鱼巷，是莫采花的必经之路。
水杉赶到摸鱼巷时，三个地痞正对莫采花百般凌辱。
水杉怒发冲冠，目眦欲裂，他捡起地上的一根铁棒，照着三个地痞劈头盖脸一顿乱砸。
当警察闻讯赶来时，一个地痞脑浆四溢，去了地狱，另两个地痞，一个断了手，一个断了腿。
水杉被当场拘捕。
开庭时，莫采花到庭旁听，她在法庭上向水杉高喊：“杉子，你的心愿，我帮你完成。”
水杉的心愿是，上警校，当警察，拘捕世间一切罪犯。
莫采花本来想上师范院校，水杉被捕后，她改变了主意，填报志愿时，九个志愿填的全是警校。
莫采花收到警校录取通知书那天，水杉的判决书也下达了，罪名：过失致人死亡罪；刑期：五年。
水杉没有上诉。
他人生最珍贵的五年，是在监狱中度过的。
莫采花数次到监狱探视，水杉一次都没见。
——她是警校高材生，我是服刑犯人，得划清界限，避免在她档案上留下污点。
水杉出狱后，在苏慕哲父亲的安排下，当了苏慕哲的司机。
莫采花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到水家院落找他，他躲着。
直到今天，他再也无法躲避，只因，莫采花是因妹妹水芳菲的事情来找他，是公事，不是私事。
任何公民，都有协助警方查案的义务，何况，他是水芳菲的哥哥，于公于私，都不能躲避。
莫采花整理好心情，板着脸，“水杉，老实交代，你妹妹在哪里？”
水杉依然面无表情，“莫队，我也正在找我妹妹。”
莫采花美目如箭，直射水杉，“我提醒你，若你窝藏嫌犯，我会亲手将你拘捕。”
“呵！莫队长，”水杉嘴角浮起冷笑，“七年没见，你竟学会了乱扣帽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一点不假。”
“水杉，我给你上一堂普法课吧，犯窝藏罪、包庇罪的，根据刑法第310条第1款之规定，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莫采花顿了顿，语重心长的劝道：“你是有前科的人，如果再犯案，将加重处罚，那样的话，你的一辈子就毁了。”
“莫队，我虽没上过大学，但在监狱里，法律书籍看了不少，刑法的每一条每一款，我可能比你还背得熟。”
“杉子，我是为你好。”
“不劳你费心。”
莫采花盯着水杉，打量了好一会儿，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不送。”
莫采花转身离去，她的背影透出飒爽英气，脚步却有些轻浮，迈出院落的门槛时，竟被一尺高的门槛绊倒。
水杉想冲过去搀扶她，脚步刚动，又立即止步。
她是刑警大队长，我是刑满释放者，而且，我还将犯下杀人案，我与她，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莫采花挣扎着爬起来，水杉心中作痛，暗道：她一定摔破了皮。
呜儿，呜儿……警笛声声，像莫采花心里的哭泣。
七年未见的水杉，再见如同陌路，令莫采花无比伤心。
……
警笛消失后，水杉掩上了院落的大门。
吧嗒！巨大的望天树树干响起了声音，一块树皮脱落，望天树现出了一个大洞，洞里陆续爬出数人，正是水芳菲、水木、鱼深海、范忠、张龙、赵虎、王豹等人。
水芳菲问道：“哥，走了么？”
水杉点了点头：“走了。”
水木道：“继续。”
八个人围桌而坐，商讨刺杀田重义的方案。
“大名鼎鼎的棺材，居然也失手了，”鱼深海面露不屑表情，“看来，棺材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水木缓缓道：“这次失手，与棺材关系不大，主要原因是，田重义自知罪孽深重，找了一个替死鬼。”
“刺杀田重义，这事儿不能全指望武大郎，”水杉目光闪动，“我们得组建第二杀手组，两个小组同步进行，才能提高成功率。”
水芳菲咬着牙，“田重义死一万次，也消不了我心头之恨，如果不亲手杀了他，我誓不为人。”
水木道：“菲菲，你已被警方通缉，不能再露面了。”
水芳菲道：“阿爸，我有一个朋友，是易容大师千百变的嫡传弟子，他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既能将女人易容成男人，也能将男人易容成女人。”
这话令其他七人眼前一亮，如能易容，既能逃避警方追踪，还能改头换面，接近田重义。
鱼深海道：“我听说，田重义已搬到新建的田园，正在招聘厨师、司机、保镖、女佣、保安等岗位……我于浅河打算去应聘保镖岗位。”
“于浅河？”水木愕然，“深海，你啥时候改名字了？”
鱼深海嘿嘿一笑，“易容之后，还得改个名字，才能顺利潜入田园。”
水杉道：“我隋山去应聘司机。”
水芳菲：“我房妃去应聘女佣。”
张龙：“我龙蟑去应聘保安。”
赵虎：“胡兆+1。”
王豹：“鲍王+1。”
范忠伸出双手，“不是我自吹，我樊重这双手，做出来的饭菜，比五星级酒店的饭菜还好吃，田园厨师，我当定了。”
水木沉吟道：“到田园去应聘，面试官必然会查看身份证。”
水杉道：“我有一个狱友，是制作假证的高手，他制作的假证，与真的证件一模一样。”
水木神色严峻，“田重义经历了一次暗杀，一定会更加警惕，那田园，必定如同龙潭虎穴。”
七人齐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水木叮嘱道：“你们七人，如果应聘成功，潜入田园后，必须装作互不认识，有任何事情，只能与我单线联系。”
“另外，这次行动务必向武大郎保密……他按他的计划行动，我们按我们的计划行动。”
水木挥动双手，“双管齐下，田重义在劫难逃。”
院落内的八人，万万想不到，有一个人，正通过一双“天上眼”在窥探他们，而且，接下来会千方百计阻止他们的暗杀行动。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死去的苏慕哲，活着的雁孤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