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丫鬟送进来些点心茶果，又有个丫鬟抱了个匣子进来，当着云茉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套天青色的笔洗和一方砚台。
“可会写字？”沈老太太笑着问。
云茉轻轻点头：“原先没进府的时候也是识得几个字的，也曾跟着女师傅们临过字帖。”
沈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这些都是送给你的，你先别急着推辞，都是有用的，帮我抄写经书来，我好供在佛堂里。”
云茉听了，一脸乖巧的点点头，这才从丫鬟手中接过了匣子。沈老太太这才露出疲惫的神态来，云茉见了，忙极有眼色的行礼告退了。
见云茉带着两个丫鬟走了，流芳这才回来，半坐在绣墩上给老太太捶腿。边捶边说：“老太太您看七小姐如何呢？”
沈老太太撑着头，强打着精神道：“倒不像是扯谎的。和我们打听到的也差不了多少。”
流芳也觉得七小姐哪里有这大的本事，能绕过大太太的眼睛去勾搭上镇远候。且不说这七小姐进府不过月余，就是镇远候在外的名声，那么一个不近女色的人，怎么会轻易的看上七小姐。
现在看来，果然是因为国公夫人和三太太的缘故才来的沈府。
流芳垂下眼，心说，自从出了四小姐云墨那档子事，府上的主子们都快成了惊弓之鸟了。
老太太似乎看出了流芳的心思，叹道：“你也别怪我多心，只是当初云墨那丫头.....”
沈老太太重重的叹息一声。流芳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那丫头的事情我只是隐隐约约听说了一嘴。老大和老大媳妇儿把持着府上，竟然将我瞒得严严实实的。等我听到信儿，云墨那丫头已经救不回来了。”
沈老太太浑浊的眼珠里渐渐有了些湿意。流芳想劝，沈老太太却摆摆手：“我没事，都过去三年了。可这一次我怕老大媳妇儿又要干糊涂事。”
说起这个，沈老太太面色明显不悦起来。“我把七丫头叫过来，也算是过了明面了，老大媳妇儿想要拿捏也要问问我的意思，总不能让她再胡来！”
流芳赶紧给老太太顺气，劝道：“这府上还是少不了老太太您坐镇的。”
沈老太太越想越气：“当初她生大少爷的时候，确实是我不对，她难产，我也难过。后来我看她一直郁郁，就把府上的中馈给了她。我自己呢，就避到了这松涛苑。”
“可这府上交给她，却给她管成这个样子。今日还听说，为了接待镇远候，她竟然叫府上未出阁的女孩子们全都去见客。这，这像话吗？！”
沈老太太也是出身官宦世家，自然十分看不惯如今大太太这么巴结人的做派。
“云婧的婚事我也上心。那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先天不足，稳婆以为救不回来了。还是我抱在怀里，一点点把她口中的胎便抠出来才活的。你说我能不为云婧打算打算吗？便是我自己的陪嫁，也是留了四个箱子给云婧做嫁妆的。”
沈老太太说起这些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忧伤。云婧是个体贴温柔的好孩子，就是身子太弱。身为祖母，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流芳这下微笑起来，将云婧渐渐病愈的事情告诉了沈老太太。
“真的？那真是阿弥陀佛了。”沈老太太脸上的颓色一扫而空，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那跟着七丫头的那两个丫鬟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流芳道：“一个叫小蕊，之前是大太太房中的，另一个是天青，老太太您忘了？天青是三小姐屋里面的，后来才去了七小姐那当差。”
沈老太太冷哼一声：“她真是对每个人都不放心。你看看她们这群小姐少爷屋里，哪个没有她安排进去的人。”
听见还有三小姐的手笔，沈老太太皱起了眉：“三丫头怎么也塞人进妹妹的屋子？这事情做的不妥当。”
流芳只是附和的笑笑，没有说话。沈老太太对三小姐无疑的偏爱的，只要做事不太出格，应该没多大事。自己又何必去讨那个嫌弃？
谁知沈老太太的话没问完，半晌冷冷又问：“还有谁在打听七丫头和府上的事情？”
流芳一时间面露难色，不知该说不该说。
“但说无妨。”
“是......是三小姐身边的竹风。”流芳咬着唇，艰难说道。
沈老太太眼神一闪，诧异的抬起头看着流芳。就在流芳以为沈老太太要让自己把竹风叫过来的时候，沈老太太却开了口。说的却是另外的吩咐：“你去把大老爷请过来。”
嫡母相请，大老爷沈正孝很快便来了。众丫鬟纷纷退去，就连流芳也站在了门外。
沈正孝见状，知道嫡母是有要紧事情和自己说，忙正襟危坐。
“不忙，你先尝尝，这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桃花膏。”沈老太太推了推眼前的膏点，面色和蔼的对沈正孝道。
急急忙忙叫自己来就是吃糕点的？沈正孝不明所以，却还是拿起一块尝了尝。入口即化，这是沈老太太的绝活。小时候自己很爱吃这口，总是缠着嫡母给他做这糕点。
“儿子不孝.....”明明是甜点，可沈正孝嘴里苦涩。小时候自己不懂事，嫡母却拿他当亲生儿子一般养育。只是大太太小产以后，嫡母避到了松涛苑，母子关系才渐渐冷淡下来。
沈老太太垂着头道：“这些事情都不提了。只是这几日，府上的事情连我都惊动了。你那媳妇儿...”
沈老太太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说道：“...不像是个能容人的人。我说这话也不怕你心里埋怨。你那几个生了儿子的姨娘，有谁活了下来？就是你那些庶子，也只活下来了一个柏哥儿。”
沈正孝年轻时也和大太太有过一段甜蜜的婚姻生活。只是他本就是个不长情的人，很快便腻了。
柏哥儿出生的时候，柏哥儿的生母还是他宠在手心的人，所以格外看顾柏哥儿一些。可自己不过出了趟远门，就传来消息说，柏哥儿他生母得了月子病，回来时候已经是一抔黄土了。
他也不是不疑心过大太太，可每次大太太都哭着说起当初他们唯一的儿子是如何病逝的，只让他不敢再面对大太太。
现在被老太太提起这个，沈正孝脸上讪讪的：“儿子不孝，让母亲到了这个年纪还在为儿子操心。”
沈老太太笑笑：“你我母子，我不靠着你还能靠着谁呢？说起来，你又快要当爹了。”
“三姨娘，你准备把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