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刚准备说话，就见一个面生的小厮站在垂花门外遥遥的看着。大太太认出来那是大老爷身边的一个小厮，便招呼了进来。
“大太太，大老爷从京外回府上了，现在叫您去书房一趟。”
大太太和陈妈妈对视一眼，顾不得别的，匆匆往大老爷沈正孝的书房走去。
陈妈妈是不能进大老爷的书房的，到了门口就站住了。大太太独自一人进去。可没想到，书房里除了大老爷，居然还有一人。
却是正在关禁闭的五小姐云妍。大太太不免有些吃惊，可脸上却什么都没显露出来。
云妍礼数得当的向大太太一行礼，又重新拿过手上的茶壶，优雅从容的为大老爷泡起茶来。
备器、生火、净手、候火、倾茶、炙茶、温壶、洗杯、纳茶、高注、润茶、刮沫、冲注、滚杯、洒茶、点茶、请茶、闻香。十几道工序一气呵成，一时间满室茶香。
大老爷坐在上首静静的看着，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等到茶送到跟前，他揭开茶碗闻了闻，赞道：“好茶！”又招呼云妍过去，问：“妍儿什么时候学的沏茶的本事了？”
云妍一喜，忙道：“三姨娘没生病之前教过一些。”
大老爷喝了一口茶，品了品，这才问起来：“病了？”
云妍生怕大太太会随意定了三姨娘的病症，忙跪下求道：“求父亲去看看吧，母亲虽然请了府上惯用的大夫，可却不许我们进去探视...”
大老爷看向大太太。大太太气闷，却仍微笑道：“你这傻孩子，怎么把三姨娘的病说的这么严重？我不让你去看，是怕她把病气过给你们。”
大太太看向大老爷，认真的说：“如今母亲寿诞在即，二房三房又要上京，若是都过了病气，那就是三姨娘的罪过了。”
大老爷点点头，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云妍你就听你母亲的话，不要去探望了。”
云妍咬唇不语。今日她是打听到了父亲回府，趁着大太太没回府，这才偷跑出来。若是不能靠着父亲翻身，只怕自己的下场就不仅仅是被拘在屋里那么简单了。
云妍语气软和了许多，扭着帕子，一副小女儿神态：“...那好吧。”
大老爷一贯喜欢活泼俏皮的女儿，见云妍这副模样，心一软：“罢了罢了，等会儿你随我一同过去看看你姨娘。”
云妍脸上绽开笑容，磨蹭了一会儿，这才退了下去。
大太太听见这话，知道有了大老爷的话，云妍的禁闭是关不成了。
见云妍出去，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如今家中不仅仅只有一个云妍了，您在羊皮胡同的那个，我也接回来了。您要不见见？云茉进府以来，您一直在京外，还没见到呢。”
大老爷摆摆手：“晚膳的时候再见吧。我不在府上的日子，你也辛苦了。”
夫妻俩难得的温情时刻，大太太便不再提那些庶女，就将近月余府上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和大老爷一一说起来。
得知云敏小产，大老爷惊的手里的茶碗差点没拿稳：“她怎么会小产？云敏的身子一向结实。是不是侯府那边动了什么手脚？”
大太太叹了口气，有些难过的说道：“我也想过会不会是侯府想要拿捏我们，这才知道消息就过去了。唐氏脸上的伤心不是假的...再说，这是他们世子的第一个子嗣。”
大太太擦了擦眼泪：“俗话说得好，狼虎虽恶，不食其子啊...”
大老爷却垂下眼，冷笑一声：“妇人之见。只知道饿虎不食子，却不晓得人无骨肉恩。”
大太太猛然想起三年前，也是大老爷催着自己将四丫头云墨解决掉，甚至于那一碗鸠酒也是大老爷自己准备的。
当初，云墨是府上最得大老爷疼爱的孩子，转眼之间也就这么没了。
大太太背上一阵发凉。
见大太太半天没说话，大老爷又问：“还有别的事儿吗？”大太太缓过神来，点点头：“有。户部尚书的大姐刘夫人上门提亲，却和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不一样，提的是她幼弟的正妻。”
大老爷思索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头，不快道：“尚书的那个弟弟，不是个傻子吗？”
大太太无奈道：“你以为我愿意？都是在家中娇养长大的，花了多少钱不说，我投下去的心思可不是为了让她们嫁给傻子的。”
“可侯府那边只怕已经和尚书府谈妥了，是定要从我们府上选一个出去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云敏又小产了...”
“不过我已经和唐氏说定了，要从我们家里再挑一个女儿去侯府，做妾。”这也是通常的做法，妻妾都是一个娘家出来的，两人相互扶持，为的就是保住妻子的地位。
大老爷满意的点点头：“后宅之事交给你，我还是放心的。既然这样...”
大老爷思索起来，手边的茶碗里散发出浓淡和宜的茶香。
“云妍嫁去侯府做妾，新来的小七就去嫁给尚书弟弟做正妻吧。”大老爷大手一挥，轻飘飘的说道。
大太太突然面露难色起来：“按理说老爷发了话，我就应该照办。可我有一事，实在拿不准主意。”
虽然这么多年大太太和大老爷感情渐渐淡了，可她行走后宅多年，几乎从未遇到过什么为难的事情。如今这么说，大老爷也脸色认真起来。
“我原先也带了小七去侯府相看。尚书府对小七倒是很满意，只是我们回府之前，唐氏突然说，说她觉得我们府上的云妍十分满意。”
大老爷啧了一声：“然后呢？”
“我原以为只是客套，可后来刘夫人来我们府上提亲，点名要求娶我们家的云妍。”
大老爷微愣：“什么？！”
大太太急的脸通红：“我也实在不想把云妍嫁给那个傻子的。老爷您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云妍过的什么日子，不比云敏云婧两个嫡女差的。”
大老爷拍拍大太太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急。会不会侯府和尚书府知道了小七是外室生养的，看不上？”
自家的一切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这种感觉让大老爷和大太太都觉得很不舒服。
大太太摇摇头：“那日我去看侯府看堂会，人人都说，咱们家的云茉，长的和宁平公主有七八分相似...”
宁平公主？
大老爷猛的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