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再次回到茅屋的时候,破屋焕然一新,不仅漏雨的屋顶被修好了,院里的歪七扭八的篱笆也被重整。
柳岁安蹲在地上,浮尘问道:“你在干嘛?”
柳岁安闻声转过头来,他看起来已经大好,他在地里吭哧吭哧地移种着中药,手上粘着不少泥土。
“无名,你来啦!”柳岁安傻笑道。
“……”
这人好傻…
浮尘颔首。
柳岁安邀功问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浮尘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袖中的白芨化形。
“啊——”白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咬上柳岁安带泥的右手。
浮尘倒吸一口凉气:“……”
“松口,松口。”柳岁安扯着右手咬牙切齿道,白芨死死咬住。
“白芨。”
他才松口,在一旁极其嫌弃地吐泥巴:“呸呸呸。”
“不是,你也太记仇了吧。”柳岁安握住右手嚎叫道,额角上冒出细汗,右手上一口完整的牙印,微红的齿痕。
这一口下来不轻。
白芨一张圆滚滚的包子脸,两只小肉手扒在浮尘身后正一脸生气地蹬着他。
——
又想起以前了,那段有柳岁安在所以嘈杂的日子。
浮尘揉了揉太阳穴,眼前是灯红酒绿的长街。
他在巷子内,他被手中幻化出的红线引到眼前的楼阁,红线在接触到楼阁的一瞬化为光影消逝。
他的元神在里面。
“……”浮尘垂下手,深吸一口气。
他刚准备走出这阴暗逼仄的小巷,眼前早已站着一人。
那人站在光亮之处,头戴笠纱帽,身高八尺,一袭青衣,他抱肘靠着墙。
“阎罗大人好雅兴,大晚上到这寻欢作乐。”声音散慢冷冽,不用猜便知柳岁安。
他身后的海棠阁灯火通明,红灯笼高挂,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他用右手掀开笠纱帽的一侧,他低头靠近他,凌厉的眼神对上浮尘的眼眸,比起年少时少了些傲气,多了几分冷厉。
稚气的脸庞也变得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一旁的光亮打在他俊俏的脸上,格外的吸睛。
“若是阎罗大人想要,唤我就好了,何必来这呢?”他侧身跟浮尘说道,清冽的梅雪香猛地灌入浮尘的鼻腔。
浮尘耳边经不住他这般撩拨,顿时感觉全身血液沸腾涌动。
“…我没有。”浮尘侧身躲柳岁安,“你来这干嘛?”
柳岁安在浮尘耳边“噗嗤”笑了一声,温热的鼻息打在浮尘的脖颈处,浮尘偏头忙拿手捂住。
“来瞧瞧我们阎罗大人半夜出门做些什么。”
浮尘只觉得面上烧热,丝毫不知他脸上有多红,仿佛朝霞在他脸上晕染开。
“离我远点。”浮尘别过柳岁安,步伐僵硬仿佛下一秒就要同手同脚。
浮尘抬眸,海棠阁里传出一阵靡靡之音。
“哟,这位公子一人是来玩的?”
一位浓妆艳抹的粉衣女子用手帕拂过浮尘的脸,浓重的脂粉香味扑面而来。
浣溪捂嘴笑道。
浮尘面露难色,蹙眉正要推脱:“我不——”
“诶——”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挨在浮尘的身上,指如葱根白嫩,一双泪眼含羞,朱唇皓齿。
我见犹怜,如玉般的美人在浮尘怀里。
浮尘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两个人。”柳岁安语气冷冷的,狠推开那如玉般的美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这位公子怎么如此?”锦绣躲在浣溪怀里涰泣道。
“我家公子不喜与旁人接触。”柳岁安戴着笠纱帽,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总觉得他比浮尘还要不喜。
“那公子此行是?”浣溪有些恼怒地问道。
柳岁安侧身小声问道:“你还进去吗?”
“进。”浮尘点了头回道。
笠纱帽不可察觉的轻微地动了下:“我家公子马上就要成亲,想来这学些房中之术。”柳岁安豪不遮挡那张扬的笑意,“你们先备桌好酒好菜来。”
成亲?我怎么不知道?
浮尘疑惑地看向笠纱帽的某人,根本瞧不见他的表情。
两人被好声好气地招待落座,管弦丝竹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清脆的铃铛声响,海棠阁中纱幔迷离,随着乐声飘动。
海棠阁内人流涌动。
阁中央的舞姬戴着面纱,竟是一袭白衣,腰间坠着珠玉铃铛。
她随着乐声舞动,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抬手挥袖间不知哪里飞来的蝴蝶与人共舞。
一曲毕,那舞姬揭下面纱,勾唇轻笑妖艳上挑的眉眼妩媚至极,勾人心弦。
她的唇色不是寻常的胭脂,却是诡异的黑唇,她头上的绯红芍药似有生命一般绽放开来,带着整这个说不出的妖异。
像是生长在诡境之中的芍药。
台下的众人纷纷拍手叫好,那舞姬欠欠身便退下了。
“你喜欢这种?”柳岁安拿下笠纱帽挡住浮尘看向台上的视线,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好酒好菜已经摆满了整整一桌,两人都没有动筷子。
“谁不喜欢啊?这可是花魁玉铃铛啊!听说玉铃铛从来不摘面纱的,此行不虚!今日可谓是大饱眼福啊!”
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在一旁喝了口酒哈哈应和道。
柳岁安又侧身附耳,甚至有些委屈小声道:“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
“没有。”浮尘打断他摇头道,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那画面实在是不敢想象,“你脑疾又犯了?”
柳岁安是带点疯在身上的,说到做到。
纱幔之间,远远仿佛站着一人,随着纱帽轻微晃动又消失不见。
“两位公子现在可以随奴家来了吗?”浣溪拉回浮尘的思绪。
浮尘点了点头,两人随着浣溪上了海棠阁的二楼,楼下的景象是荒淫无度,不堪入目,男男女女嬉戏靡靡之音响彻整个海棠阁。
“公子请。”
厢房内设屏风,屏风后是床榻,榻上早已坐着一姑娘。
“公子留步,海棠阁阁规一房一人。”浣溪拦下柳岁安。
浮尘点头示意柳岁安,“没事。”
咯吱——
柳岁安被拦在门外,浮尘站在原地许久,屏风后一道矫揉的女声:“公子怎么不进来?奴家等公子许久了。”
“……”浮尘默声,又站了许久。
屏风后的女子便自己走出来,身姿轻盈,纱衣遮住她要紧处若隐若现,步子轻晃。
浮尘盯着地板闭眼,听着声音越来越近。
直到葱根般白净的手搭上他结实的手臂,看着面前老实的人,锦绣忍不住调笑道:“公子还是个练家子?”
浮尘闭眼点头。
锦绣只是盈盈一笑:“公子随我来。”
锦绣拉着浮尘一步步走向床榻,随即两人失重,一直往下落。
等到浮尘站稳时,方才的脂粉味变成了铜臭味,温度一下变得暖和许多。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铛随着步伐响动,另外一双手搭上浮尘的肩。
“公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那人说完还在浮尘的耳边吹了口气。
是玉铃铛,玉铃铛一双媚眼如丝,眉眼弯弯又道:“听闻公子是来学房中之术,不知与我如何?”
“那得看看你命够不够硬。”浮尘长剑出鞘,肘击退玉铃铛。
“臭道士,你以为你可以杀了我?”玉铃铛一下现出原形,美艳的脸庞上男相女相来回变化。
浮尘才看清周围,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堆叠在一处,似乎是在一处山洞之中。
浮尘看到这些忍俊不禁想到
什么癖好…
“受死。”玉铃铛呲出两颗尖牙,身上九条绯红尾巴。
浮尘勾唇轻笑,果然没有看错。
玉铃铛法力并不高强,浮尘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抓着了,玉铃铛被五花八绑。
玉铃铛很识趣,求饶道:“道长大哥,我错了,我就是干点小本生意,我们不害人的,放了我吧。”
“她”眼中擒泪,上挑的眉眼在此刻变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浮尘不管“她”,在四周看了看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人都有个欲望,我一个妖有也正常。”玉铃铛毫不避讳地赔笑道。
“就是你这术法,那么多年依旧是不长进啊袁、如、玉。”
玉铃铛的神色一下就变了,一脸严肃:“你是谁?”
浮尘问道:“我是谁不重要,我问你是怎么从魔神窟跑出来的?”
“自然是我术法高强。”袁如玉索性不装了,一脸不屑道。
浮尘似乎是被逗笑了:“魔神窟有阎王爷镇守,你这术法如何能跑出来?”
袁如玉是狐狸窝中最小的,幼时太闹腾了被爹娘交到第二十七代阎王爷手上,也就是浮尘的师傅手上。
所以也没有学到多少术法。
袁如玉不停叫嚣道:“少管我!你到底是谁?”
浮尘不想理会他:“我说了,我是谁不重要。”
浮尘施法掌心中幻化出红线,那红线似有生命一般寻找,稍稍便又消逝了。
“……”
浮尘“啧”了一声。
明明是这的,怎么会没有?
元神的气息又断了,这海棠阁中并没有他的元神。
正想寻袁如玉时,地上只有一条绳子,袁如玉早已经溜之大吉,不见了踪影。
应该用缚妖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