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四人面前出现一位青葱少女,身后的洞府早已变成清风门前的长梯。
绿衣少女面容姣好,她站在清风门前,眼神一直望着前方,似是在等什么人,眼里带着情意,如水光粼粼般明亮。
识海中的时间过很快,转眼间,青葱少女变成白发妇者。
她眼里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光亮,眼里的沧桑、失望一览无余。
却还是不甘心的望着山门,等着那人。
倏然,四人面前已经是另一景色。
“师兄!再飞高点!再飞高点!”远处一个女童欢呼道。
另一个绿衣孩童手里拉着纸鸢的线应道:“好。”
瞧那小孩笑眯眯的面容就知道是池秋。
两人在院中欢快的奔跑,这欢快的气氛在一声呵斥中中断:“遥儿!”
“爹。”
“师父。”
两人停止嬉戏,像木头一般站在原地。
“是吕师伯。”陈吉说道。
吕奏身形高大,两个孩童在他面前如同两个小萝卜。
“你们两个今日的剑练了吗?课业写了吗?谁准你们玩的?”吕奏严肃道。
扑通——
池秋跪在地上请罪:“师父,是弟子非要拉着师妹同弟子一块玩,还请师父责罚。”
吕奏颔首:“你自己去祠堂领罚。”
池秋便起身去祠堂,留下吕瑶一人。
吕瑶一下慌了神,也跪下带着哭腔说道:“爹,是瑶儿拉着师兄陪我玩的,不要罚师兄。”
“爹,爹,放过师兄吧,是我想玩的。”吕瑶嘟囔着,拉住吕奏的长袍。
吕奏甩袖不管自己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吉有点后怕道:“不愧是吕师伯,传闻吕师伯铁面无私,无论是谁都一样。”
祠堂内,吕瑶抱着池秋痛哭,豆大的泪珠掉落在池秋背上,池秋后背的鞭痕正红。
“你们清风门这边不写课业打这么狠的吗?”方青不禁问道。
阿吉说道:“不是啊,只有吕师伯门下才这样,不过自从师姐死后,吕师伯日日闭关,已经不管事了。”
祠堂内,吕瑶哭上气不接下气:“师兄…师兄…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师兄就不会被罚了。”
池秋见状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师兄没事,师兄可强壮了。”
两个萝卜抱成一团哭成泪人。
画面一转,吕瑶已经长成青葱少女,手里拿着香囊,递给面前的男人,男人不是池秋,陈喆面上迅速绯红:“吕姑娘,这是……”
吕瑶倒是个直性子:“陈大哥,等你高中了,回来娶我好不好?”
陈喆害羞的接过香囊:“好。”
看了半天,阿吉醍醐灌顶得出结论:“原来师姐喜欢我哥!”
突然,四人面前的事物开始扭曲,撕裂。
眼前又是那昏暗的洞穴,洞里赫然站着一人,吕瑶趴在那人身后。
“各位,好看吗?”他依旧是笑意满脸,笑容却骇人。
浮尘应着他:“挺好看的,特别是她把香囊递给陈喆那模样。”阿吉忙拉着浮尘的衣袍,提示他不要说了。
果不其然,池秋的脸色又黑上几分,池秋出剑直直攻向浮尘,另一边吕瑶伺机而动,一时之间浮尘被两人包夹。
无论挡哪一路都会被伤到,不过这些伤痛在前世都是家常便饭。
长剑出鞘
铛——
接下池秋的剑,两人僵持不下,浮尘身后并没有传来疼痛。
一双大手环抱上浮尘的肩头,浮尘落入一个宽大的胸膛,两人近在咫尺。
他的鼻息打在浮尘脖颈处,他小声呢喃道:“你总是这样,不疼吗?”
稍稍,温热感传来夹杂着清新的梅香,随之而来的是血腥味,吕瑶的手穿透柳岁安的胸膛。
“师父!”方青叫道,他手里的小纸人燃起来,微弱的火光在洞中很快就消失了。
柳岁安消散于空,背后的温热感转瞬即逝,环抱着他的手也随之而去。
浮尘怔住了,每次都是单打独斗,受些皮肉伤早已经习以为常,他从未奢望过会有人给自己挡,此刻心里莫名堵得慌。
浮尘眉头紧蹙,紧攥着剑旋手,只听‘铛’一声,寒光闪过,与池秋拉开距离,身后的吕瑶伤不了被符篆护着的两人,早已遁入暗处。
池秋被震的手臂发麻,眼前这少年用剑竟然用蛮力!
池秋不禁嘲笑,像是好久没有见过如此笑料:“哈哈哈哈哈哈逍遥门不是一向以剑修为主,你就学了这般?”
浮尘把剑收入剑鞘中,池秋见状又说:“怎么,要认输?”
“谁跟你说我是剑修的。”浮尘轻蔑道,他双手捻诀,双袖中的符篆鱼贯而出,在浮尘周围展开形成符阵,气场大开,每张符篆都莫名的邪性。
浮尘抬眸,幽兰的眼眸中满是冷厉,他只是抬手,符篆如同利刃一般在池秋身上凌迟。
“原来如此,没想到向来以正道自诩的逍遥门竟然纵容修炼邪术,不过如此。”
池秋无法抵挡住那邪性的符篆,右臂上的绷带被割裂,露出里面一片血肉模糊,再深一点就可以看见骨头。
吕瑶似是瞧见了池秋右臂上的伤口,习惯性从他身后蹿出。
浮尘轻轻挥手,符篆紧紧禁锢着她,她嘴里发出嘶哑的吼叫。
浮尘抬眸眼里满是杀气,他淡淡说道:“我又不是逍遥门的人,与逍遥门无关,你做如此有损阴德之事,不怕遭天谴吗?”
“哈哈哈哈哈,天谴?有损阴德?”池秋嘴里狂笑,脸上的‘面具’一点一点消逝,他面具下的半张脸早已经糜烂,脸上都是血洞,“可笑,一个邪修竟然怕天谴哈哈哈哈哈。”
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也不为过,他满脸不屑说道:“天谴,不过如此。”
浮尘在魔神窟镇守时都没有见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这是多恨一个人才下手如此狠毒。
浮尘眉头紧蹙:“以自己的血肉喂养,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把她变成现在这副模,值得吗?”
“一个毛头小子你懂个屁,我与她从小相识相知,就因为她见了那陈喆一面,连命不要了,比起绝情,我还是差了点。”
池秋越笑越狰狞,眼中噙泪,不知是悔恨还是觉得可笑,“你看她现在模样不好吗?日日夜夜都陪在我身边。”
符篆紧紧捆住池秋挤压着他,他还在狂笑,端正的发髻早已散乱,嘴角渗血:“哈哈哈哈哈……”
直到池秋脸上发紫,浮尘才松了手。
若是在平常浮尘会选择直接杀了他,但在清风门眼下能支撑起那么大个阵法,绝不是池秋一人能做到的。
浮尘并不想掺杂他们之间的事。
屏障解除,阿吉两人只见血海中屹立着玄色身影,浮尘一如反常的冷冽。
“池师兄!”阿吉喊道,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师兄如今如阶下囚一般被禁锢着。
“别过去。”浮尘说道,像是提醒又是在警告。
阿吉便怯怯退回来。
“拿着。”浮尘把乾坤袋给回方青,方青有些后怕还是接过。
浮尘渡步到池秋面前,轻松地拎起他说道:“我才不管你们的爱恨情仇,我要出阵。”
他不是在请求,是在命令。
三人在池秋的指引下走到一个骷髅头面前,池秋虚弱道:“阵眼。”
一般单纯的养鬼阵只有一个阵眼有去无回,像池秋这种拿自己喂鬼的一般都是有第二个阵眼的,方便自己出入。
方青在碰到骷髅头的一瞬,三人已经在另一密道内。
“阿吉?阿吉不见了!”方青惊道。
他回头,只见那黑心修士手上也空无一物。
浮尘垂眸倒是不意外说道:“瞬移术。”
这个阵法在池秋起阵时就已经下了瞬移术,看来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若是以往,他会追上去把人逮住,可是现在他心里隐隐不安,想要下山确认某人的伤势。
“哪谁!这有人!”方青喊道,顺着声音望去,有人坐在密道角落打坐,那人一身白衣,眼上蒙着白绫,发髻上爬着蛛网,不知在这多久了。
浮尘走到那人面前,那人好像感知到他的靠近,头微移警惕道:“什么人?”
这人浮尘在前世是见过的,苏景生是柳岁安的狐朋狗友,那时候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天机阁浮尘。”浮尘揖礼。
苏景生听后,神情仍是严肃问道:“天机阁…”
“苏师伯是我啊,方青!我师傅雇了他来跟我一块拿钥匙。”方青横叉一脚说道。
浮尘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原是岁安的徒弟,岁安最近他可好?”苏景生神情便发送些,他笑问道,他鼻梁高挺,嘴唇微微上翘,带着亲切而温暖的微笑。
“他快死了。”浮尘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什么呢你!”
苏景生只是低头笑道:“哈哈哈哈……”
“……”方青又问道:“苏师伯怎么也在这?”
苏景生闻言只是嘴角稍翘笑道:“我在山脚下发现陈公子身上带着鬼气,便想要追查一番,没想到掉入这个养鬼阵,那人把我引入至此,这里屏蔽了灵气,我便寻不到路了。”
“那苏前辈,随我来吧。”密道并不难走,但是对于没有灵气指引的苏景生确实有点难。
很快,三人出阵,苏景生向两人告谢揖礼:“浮尘小兄,待我向岁安兄问好,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便同你们一同上山。”
两人还礼,苏景生便不见了。
“不亏是苏师伯,来无影去无踪。”方青感叹道。
两人上了山,清风门内灵气充沛,是修行的好地方。
“二位是?”守门的一个小道士问道。
“逍遥门。”
小道士似乎早有预料,他说道:“两位随我来。”
清风门掌门已经是垂暮之年了,丰十里皱纹爬满脸,白发如霜,深邃的眼里满是沧桑,他拄着木杖一步步向两人走来。
老者见到浮尘时,眼中仿佛闪过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便笑起来。
浮尘前世时见过一次丰十里,那时他已经是个老头了,身体还算硬朗,现如今更老了。
大殿内,丰十里听了山下所发生的一切,勃然大怒当即下令:“立马将池秋给我抓回来,竟然做出这等有损阴德之事!”
底下的几个大弟子受命便出去了。
一时动怒气急攻心,他狠狠的咳了几声,等着缓过来他把影剑碎片交于浮尘手中,而后语重心长道:“好孩子,辛苦你了,阿瑶她…是个好孩子,望贵派下手能痛快些。”
吕瑶被养到不能引灵超度,只能回天宗山超度,天宗山上有一灵泉,相传是天上神仙引渡下来的,是疗伤圣地,寻常鬼怪近不得。
浮尘点了点头。
“掌门,并未找到池秋,在后山找到了阿吉的尸首。”众人唏嘘。
丰十里闭目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