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来的小子,到底是个啥情况?”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尽是吴永明那张毫无表情的死人脸。
他给我的感觉很诡异,甚至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像他跟着陈哥来找老李时,我没礼貌的盯着他看。他既没生气也没有不好意思,直直的怼上了我目光。而且老李明显刁难他的时候,他也一句话没说就照做了。没有不满,也没有害怕。
后者才是最奇怪的,谁他娘看到死人会不害怕呀?就算你不害怕,脸上也不会一点表情也没有啊。
他跟我们搭腔时也很怪。
打个比方,我问老李有没有看到我手机,老李回答有看到,就在哪哪儿。
正常人都能听懂我在询问有没看到我手机在哪儿。而不是问你‘有或者不没有’。吴永明就会回一句“有”,然后没了下文。就是这么不正常。
老李就没在意,说人家不喜欢说话咋咧,干活比你麻溜就行了。还说:你这瓜娃咋就不跟人家学学,尽想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听到这话,我顿时就没了脾气。
他大爷的,我为啥会对一个比自己还丑的人感兴趣啊。呸呸,这叫好奇。即便我不知道这好奇心打哪儿来。
第二天一早,吴永明就来了,刚好是烧第一具尸体的时间。我问他怎么来的,很准时啊。他的回答就三个字,电动车。
这次换我教吴永明,教一些我平常要干的活。
我的活本来就轻松,主要就是抬尸体啊、点火啊、清理骨灰啥的。昨天他就学了点,不过我教他也正好有借口偷偷懒。
一边教着,我一边问着他一些无聊的问题。
诸如“有没有女朋友”“住在小吴村那个地儿”“骑车来上班要花多久”之类的。
不过他娘的,吴永明还真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老李都嫌我烦,不满的骂了我一顿:“瓜娃,你能闭嘴干活不?老子耳朵都要炸了。人家一天尿几泡尿你他娘的也想知道。脑壳子坏了吧。”
我去,我这不也是好奇嘛!
不过我乖乖闭嘴了,老李说得对,我好像是挺烦的。
这时,吴永明终于主动开口说了一句:“张哥,哪里有水?”
“出去左拐,有个水房。”我下意识的应道。问了那么多无聊问题,我也有点口渴。
吴永明立马转身走了出去。
“老李,我也出去喝口水啊。”我站起身跟老李打了个招呼。
老李瞥了我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懒人屎尿多”。
不用他说,我有些奇怪,为啥自己会这么好奇?不过老李你很没有文化啊,用错词了好不!我他娘的是去喝水啊,不是去尿尿拉屎。
走到水房,吴永明正在喝水。
只是他喝水的样子有点古怪,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口大口吞着白开水,喉咙像丘陵一样剧烈蠕动。
不知道为啥,他的脸好像憋得通红,额头还有密密麻麻的汗珠冒出来。
这让我想起我饿极了,大口啃饼干的样子。
饼干没啥水分,靠嘴里怎么点唾沫很难就着咽下去。肚子饿得厉害,就不管不顾往嘴里塞,很容易被干燥饼干屑噎住。
这时候就得靠饮料或者开水咽下去,而且会噎得慌,像快要被憋死了一样。
喝水就喝水呗!连喝个水都怪里怪气的,别怪我觉得你别扭。我心里这般想。
看到我过来,吴永明一口将半杯水喝完,然后从我身旁走了过去……就怎么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跟没看到我一样。
得,知道你怪。我不跟你计较!我接了水便喝。
这时,我忽然看到我脚底下,有一抹灰灰白白的东西。
水房地板都是大理石铺的,平常有阿姨打扫会很干净。所以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被场长看了,又得批我们不注意卫生了。”我也没多想,蹲下身子捻了一下,想把这抹灰白粉堆给捻到垃圾箱。
因为我和老李都抽烟,烟灰经常乱掉。为这事儿场长没少说咱们,说水房需要一个干净的环境,不让抽烟。
可我手指刚捻到灰粉,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那里是什么烟灰啊?他娘的明明是骨灰!
我干的就是扒拉骨灰的活,扒拉的多了。一摸就知道这具尸体烧得咋样,有没有完全烧透。老李更离谱,一捻骨灰甚至还能判断出死者生前的年龄,骨质状况……
我虽然没老李的本事,可我也摸出来了。
地上这抹灰白的粉末,就是死人的骨灰。而且属于那种并没有烧得酥烂那种,捻一下还能感觉到指尖细细的砂砾感。
我去!谁啥时候沾了那么多骨灰出来?要被场长看见了,还不得狠狠把我们批一顿啊。
虽说烧尸时,我们身上或多或少会沾上不少死人骨灰,甚至吃饭时嘴里都会有骨渣味。但极少会带怎么一搓骨灰出来,而且还带到了场长最看重卫生的水房。
我没多想,把这抹骨灰打扫掉,这才回了火化间。
接下来就是干活。
吴永明沉默寡言的,我也不去烦他了,好奇心又不能当饭吃。
他也渐渐熟悉了烧尸需要干的事,这样一来,就是我们仨搭档了。
还别说,三个人干活比两个人轻松很多。
我也没在去管吴永明是啥样的人,用老李的话说,管他是什么猫,抓到老鼠就行。
有天中午,我正吃着饭呢。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打来的电话。
我没有犹豫,当即就挂了。
别等我一接,传来一个弯弯腔的女声:请问您是张岩张先生吗?恭喜您被选为我们公司的幸运用户……
反正这种电话我接多了,苹果电脑就中了三台,手机五部。全是好东西。
最离谱的一次,我还接到了一个‘借精求子’的电话。特么的我还差点信了。说起来也心酸,当时我刚刚毕业,工作没找到……幸好后来没钱交签约金。
下一秒钟,手机又响起来了。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喂!有完没完啊。中了啥我都送你了,甭跟我客气。”我大大咧咧的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周源那小子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