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隶属魔法省的官员在接收到弗洛侯爵的暗示后,忽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开始对着伊顿地怒斥他无礼的举动。
“哪来的野蛮人,言语粗鄙,举止蛮横,扰乱宴会秩序。卫兵,把他丢出去!”
“收到!”
附近几个处在周边的身着蓝色制服的魔法省卫兵们收到上头的指示,将两位少年包围了起来,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徐徐逼近。
到这时候,场上绝大多数的目光,包括王国已经被宴会的这一侧所吸引,原本有些凝滞的氛围稍微松懈了一点,不少还在焦灼该如何抉择的人分出了自己一部分的注意力,饶有兴致地望着场面上局势的发展。
当然,也有不少平日里和缪走得比较近的或者是参与这次宴会的学院中的同学们,也认出了场上视野焦点中的那两位少年,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怀揣着些许的担忧。
刚来到莱伊贝多身旁的菲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她本想再度转身下去帮忙,却被莱伊贝多给拦了下来。
“王兄?”菲朝着莱伊贝多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莱伊贝多则摇了摇头,态度很明显。
“可是他们......”
“不会有事的。”莱伊贝多淡淡地说道。
虽然那位魔法省的官员说的是“把他们丢出去”,但是这些卫兵却不会这么做,至少,不会在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这么做。
贵族的利益不仅仅是他们看得见的财富,还有着整个贵族一同维护的“集体荣誉”,也就是俗称的“面子”。
贵族的面子,可不能随随便便被扔在地上呢,即便场上的那位只是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子爵后裔。
“这时候,或许让他们脱离这个地方会比较好一些。”莱伊贝多回过头,望着自己的妹妹开口。
菲理解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冷静了下来,缓缓地行至扶手的位置处,朝着下方大厅望去 。
让这两位少年离开风暴的中心自然是好事,可莱伊贝多还有另一个考量。
他隐隐感觉,自己相见的某个人就在附近。
一般的情况下,他并不想用这种手段,但巴尔托斯的陨落和她的谋杀案中疑点太多了,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提问,但是确实连那人的影子都见不着。
他知道,那个人很在意自己的为数不多的朋友,见到朋友身陷囹圄绝对不会撒手不管,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或许就能让她现身,就算她不现身,这两位少年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远离这个是非的中心,这样至少也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这是他给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至于真实的想法......
或许,他也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人的安危吧。
无声地叹息,莱伊贝多清冷的面上,金色的眸子微微闪烁,他站在菲的身侧, 一同望着下方宴会中的状况。
下方,卫兵和少年的冲突仍在继续。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摄入过多酒精的伊顿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喝一声,“我跟你们讲,别当我怕了你们。”
他从一旁的桌子上直接拎起了一个酒瓶,重重地敲在了桌角,砰的一声,水晶制成的通透酒瓶碎了一地,伊顿一手握着酒瓶的瓶口处,将那锋锐的尖刺对准面前,胡乱地挥舞了几下,虽然攻击性不大,但是卫兵们还是下意识地躲开了。
这些卫兵没有使用武器,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采取什么强制的措施。
即便这两人还只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难制服,可他们贵族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直接对他们动武的话就相当于挑衅贵族的地位,是触犯王国的律法的,但是,上司的命令又不能不接,要不然也会触犯上司,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且尽可能地用“温柔”的手段,将这两名少年带出去。
一切都这么的理想,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红发的那位少年就跟个刺猬似的,一点也靠近不了,只要敢离他近一点,他立马就会挥舞着手中的半个破碎的酒瓶。
倒不是卫兵怕自己受伤,他们是怕一不小心那位少年自己受伤。
特德一脸无奈,而伊顿再次将卫兵挥退之后,朝着那个跳出来的魔法省官员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随后望向众人,缓缓地开口。
“什么是贵族?我的爷爷从小就告诉我,要我守护好自己的土地,守护好土地上的子民不受欺辱,要搞好民生,让普通人也能过上好日子,这就是一个贵族该做的事情。”
“我出生在彼得伦这个边境的小地方,看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全力维持生计却普遍挨饿到现在温饱成了常态,甚至还有空闲的时间搞搞娱乐活动......没错,你们所熟悉的那些什么斗地主、麻将、象棋之类的娱乐活动,甚至那种改良的物美价廉的魔晶灯,也是从那块叫彼得伦的土地上传出去的。”
伊顿大声地说着,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声音里也带着些许小小的骄傲。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缓缓地开口。
“我看着我的爷爷一直在努力,看着他从一头乌发变到现在满头白霜,甚至他为了能够让普通人用上廉价的灯,强行推行改良的魔晶灯事件的过程中被袭击,瘸了一条腿。当时我以为那只是个意外,不过是土匪看着我们比较有钱罢了,我也一直以为贵族们都像我爷爷那样,直到我来到了王都,我才认清了现实。”
“享乐奢靡,欺压普通人,就连我爷爷被袭击的事件,大概率也和你们中的某些人脱不开干系......”伊顿低着头,呵呵冷笑了两声,“算了,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我还是不说了吧。”
当他再次抬头,望向周围的人的时候,那几个卫兵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连那些贵族也有不少面露复杂的神色,他扫视了一眼,昂首挺胸,“你们,你们这些所谓的‘贵族’,面对帝国的威胁浑然不顾,到现在还不上下齐心一致对外,只考虑自己的财富会不会被波及,这样的人还配成为王国的贵族?”伊顿的声音颤抖,嘶吼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的现在醉没醉,他只是单纯地想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内心里的那个想法倾诉出来。
那之后?管他的,就算在王都待不下去了也没事,自己好兄弟都被通缉了呢,这里还有什么好待的。
还不如回彼得伦种土豆呢。
那个原先出声呵斥他的魔法省的官员也愣在了原地,在被他这一声吼叫震了下后才回过神来。
他第一时间望向了自己上司所在的位置,果然见到了脸色已经阴沉如水的弗洛侯爵,他的心中一惊,下意识转头准备继续呵斥,“你!”
可“你”字一出,他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那位少年说得有错?事情似乎就是这样。
贵族,贵族的精神?先祖们的贵族骑士精神?早就在数百年时间的磨砺中消弭殆尽了。
现在的他们,还真就和这个王国的“蛀虫”没什么两样。
“怎么了,我说得有错?对敌人唯唯诺诺,对自己人重拳出击说的就是你这种尸位素餐的败类!”
“我......”那位官员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去,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这一切,都被弗洛侯爵看在眼底。
他咬着牙,低骂了一声,“废物”后,沉着脸从口袋里取出了个玻璃珠大小的黑色水晶球。
这是一件常见的储备魔法术式的魔器,碾碎之后就能够直接触发术式,不需要吟唱和构建术式这种引人注目的行为。
弗洛侯爵望向了那个红发少年所在的方向,嘴角勾勒出冷漠的线条,他冷笑一声。
就在他准备将其碾碎的时候,一道冷清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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