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繁密的枝叶,透过简单装饰的窗台,在房间内的床沿洒下了一片斑驳的叶影,一片落叶伴着清风,落在了少女的脚边。
少女有着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雪色的长发,长发披散在浅黄的床单上,好似冬日的雪落进了边境的秋。
她不知道昏迷过去多久,只是此刻的她显得有些不那么平静,面容显得有些焦急与痛苦,樱红的薄唇上下微启,不断呢喃着什么。
看样子,是有了苏醒过来的征兆。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伴随着一声惊惶失措的尖叫,少女猛地坐直了身子,一双通透的琉璃赤瞳中的茫然还未散去,正迷惘地望着四周着那陌生的环境。
这是真,还是梦?
她无法分辨,只晓得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她的老师将她抛弃,然后独自走向了深渊。
她绝望地呐喊,可那位老人却毅然决然地不再回头。
还好,是梦......
梦......么?
背部传来的那近乎是针扎般的痛楚让她略微地清醒,也让她察觉到了右手掌心间传来一股的暖意。
如果是梦的话,会有这么真实的感受么?
她有些犹豫,可片刻之后却还是选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张开,随后愣住。
那是一块宝石,一块内部仿佛孕育着星空的蔚蓝色宝石,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和些许的暖意缓解着她身上的痛楚。
谬呆住了,这一刻,似乎连背部那强烈的痛楚也被她忽略,就这么眼睁睁地盯着手掌中的这块石头,望着出神。
砰的一声,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崩断的声音,记忆犹如泄洪的大坝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不是梦啊。
原来,她真的醒了啊。
原来,老师真得离开了。
她有些彷徨,有些麻木,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没有哭,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的。
她就这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少女有些木讷地偏过头去,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疑惑,“苏丹奶奶?”
“醒了呀,缪丫头。”
她的醒来似乎给了老婆婆很大的惊喜,对方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手中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
“苏丹奶奶,老师他......”
“嗯,我知道的。”
老人家将手中的碗放到了一旁,然后顺着床沿坐在了她的身旁。
或许是在绝望紧绷之际,有那么一个亲熟悉的长辈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少女的紧绷的思想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放松。
眼泪开始从她的眼角滑落,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她捂着脸,却再也止不住。
“哭吧,哭吧。”老婆婆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将她揉进了怀中,“不用憋在心里,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呜咽、啜泣、放声痛哭,少女的哭声开始肆无忌惮,是那样的无助又绝望,宛如一个被亲人抛弃的小孩子一样。
老人轻轻拍打着少女的后背,任由对方的眼泪将自己的衣襟浸湿,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
这道伤疤,将会永远成为少女心中的那个坎,而痛楚,唯有时间能够冲淡。
她抚摸着少女那满头雪色的长发,发出了一声无奈的且绵长的叹息。
......
......
深夜
威尔伦边境的一座气势恢宏的要塞中,城堡的房间里依旧亮着灯火。
书房中,面容清冷的青年正站在沙盘前,微微有些出神。
他的身侧,一位鬓角斑白,穿着暗红色丝质长袍的健壮贵族正不断调整着沙盘中的某些位置,刚毅略显苍老的面容上时不时地闪过些许的思虑。
他随口说了句,却没能得到回复,便偏过头望去,注意到了正在走神的青年。
“莱伊贝多殿下,您近来愈发浮躁了。”老贵族眼神微动,淡淡地出声提醒。
莱伊贝多也被他这一声提醒唤了回来,定了定神后,面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在想一些事情,您继续说。”
“近来的局势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中年人摇了摇头,“但那是普通人,这种现象不该出现在您的身上,王国与贵族需要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领袖。”
他称对方为殿下,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尊敬的意思。
没有看重,没有轻视,似乎只是普普通通地将他当成了一个后生来训斥,但说是训斥,却也就这么一句话而已,并没有多说什么。
“刚才我们说到,斥候传来的消息,帝国近来又尝试往边境暗中增援,您对此有什么看法。”老者那碧色的双眸朝着莱伊贝多的位置望去,浑浊沧桑的眼底却是宛如鹰眼般的锐利。
“或许,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
“大概。”鬓角斑白的老者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我们的邻居觊觎这片土地太久了,两国表面上的和平也持续得太久了,他们或许已经等不及了。”
莱伊贝多则托着下巴,开始分析起来,“帝国虽然明面上是东大陆第一强国,但其实力也并没有达到能够碾压我们的地步,加上这些年的休养生息也让威尔伦恢复了不少,双方实力的差距已经肉眼可见地缩小了,如果他们硬要开战,结果无非就是双方两败俱伤,获利的只能是周边的其他国家,因此高傲的帝国人更不可能轻易开战。”
“可眼下的情形却和你所说的大相径庭。”老者语气淡然,他挑了一面红色的小旗,慢悠悠地将它插到了沙盘的某个沙丘上。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我猜或许他们是有了什么依仗。”莱伊贝多沉思,“我们不清楚的是对方的倚仗到底是什么,这是我们需要谨慎应对的点,近期需要派出更多的斥候和探子出去了。”
老者赞同地点了点头,“谨慎一点,不会有错的。”
莱伊贝多叹了口气,“不知道菲的成人礼能不能顺利进行。”
至少,再过一段时间,等到菲安稳地度过她的成人礼后才好。
“菲殿下呀。”老者露出了一丝笑意,脑海中则是想起了那个已经多年没见的小女孩,没想到一转眼已经长大了,“菲殿下的成人礼将近,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回去一趟为她庆生。”
“这怎么行?”莱伊贝多眉头微皱,开口便想拒绝,但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老者便抬手将他喊住了。
“看帝国的动作进度想来还要准备不短的时间,你作为菲的亲哥哥也该去陪陪她。”
“不要像某人一样,几年了都不出来露个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莱伊贝多似乎在对方的语气中听到了些许的幽怨。
他想起了一些早年间的传闻,萨利斯公爵年轻的时候,似乎是个兄控......
在巴尔托斯还不是守护者,萨利斯也还不是王国大公的时候,似乎有巴尔托斯在的地方就会有萨利斯的身影,只是后来杰德院长前往所罗门学院进修多年,而萨利斯被迫继承了爵位去镇守边疆之后,这个传闻才逐渐消停了下来。
“......大公您要是想念您哥哥的话,直接过去见他就好了,要塞这边我可以暂时替您守着的。”
“呵,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他那么闲怎么不过来。”
萨利斯大公冷笑一声,还想说什么忽然,窗外传来了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待莱伊贝多望去的时候,见到一只猎鹰正停在了窗口。
这是那些身在帝国的暗探传来的讯息专用的信鹰。
猎鹰的出现也打断了老者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他眉头微皱,步伐沉稳地走到窗户前,取下了鹰爪上的绑着的那封密函。
他打开密函,眼神迅速浏览着上面的信息,面色也迅速地沉了下来,一股极寒的威压开始从他的周身蔓延,他握着那张信纸,另一只手紧紧地抓在木桌上,甚至将那硬度堪比精钢的铁木抓出了一道印痕。
刺骨的冷意即便是同为冰元素天赋者的莱伊贝多也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裳,片刻后皱眉开口关心,“发生什么事了?”
能让萨利斯公爵如此失态的消息,想必情况已经十分紧急了。
大公似乎有些疲惫,他踉跄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将密函递给了莱伊贝多。
莱伊贝多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然而在他见到上面的内容之后,他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形,面容上的清冷与冷静已然全数被惊愕所取代。
“怎么会......”
“或许,我知道帝国的依仗是什么了。”
萨利斯大公痛苦的捂住了双眼,随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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