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亭颇有气势的,用力一把揭开白布,陆容立马被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走向前,绕着机器兴奋的来回看了好几遍。陆容一边看着机器,一边看了眼杜牧亭,惊奇的问道:“你怎么弄来的?”虽然杜牧亭没说,但陆容还是一眼就知道,这个就是用于织布的机器,就是个头比自己预想的大了些。
杜牧亭放开手中的遮盖布,看到陆容开心,他也打心眼里开心,笑着道:“这个,是总督太太送礼的时候,顺道先送过来的。接下来那些,因为比较多,而且不能磕碰,运的会比较慢些。”
当然,机器送过来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样子。外面包的很严实,是杜牧亭为了给陆容一个惊喜,才拆开的。其实拆开也没多大关系,只是运到陆家工坊的时候,要更加小心些。
杜牧亭带陆容过来,也不是纯粹的先过来看看。毕竟这一台机器都这么大了,何况是五十台。杜牧亭去过陆家工坊,也知道工坊里的工人上工的地方有多大。这五十台,工坊恐怕是要好好的把地方给腾出来才行。
杜牧亭想的问题,陆容也想到了。从仓库离开,陆容就带着杜牧亭一起去了乔家工坊。
自打陆家工坊出了事之后,王管事是一天比一天闲。除去卖次品时忙碌了那十来天,后来次品卖完了,就又闲了下来。每天除了巡查工人干活,然后就基本没什么事情了。这日子,看着舒坦是舒坦,但是对兢兢业业的王管事来说,绝对是个折磨的。尤其是看着陆家工坊越发冷落的门庭,心里也是不是个滋味的。
自从陆容成亲之后,王管事现在是天天盼着陆容来,快点把这个门庭变成之前那繁荣的样子。
当然,陆容是人不是神仙,也没办法一夜之间做到王管事的期待。事情都是一步一步来的,谁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吃成大胖子。
不过,当陆容隔了好几天才第一次迈进陆家工坊,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需要人工的织布机全都拿去卖了。
王管事立马一惊,这些可是吃饭的家伙!难道小姐这是不打算再继续做布坊的生意了?王管事震惊归震惊,但还是问道:“小姐,这是打算改行吗?”要真改行,王管事还真舍不得。
现在机器还没有到,陆容也没有提前说的打算,只是对王管事说道:“过几天就会来一批更好的。”
一听会来更好的,王管事心里踏实了。虽然这钱是费了点,不说身上有陆老爷的特质,而且婚宴上能让总督和北平大官送上大礼的,王管事打心底里是越来越信服陆容的。陆容吩咐下来的事情,王管事立马就放出了风声出去,陆家工坊要处理织布机。
如果没有陆家成亲那天阵仗弄的那么大,可能绝大部分商家都会认为,陆家工坊这是要倒了的征兆。但是,除却警/察厅那边,这又是总督太太又是北平大官的,反倒都是很有默契的一致猜想,陆家这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面对陆家的沉默不语,工坊的王管事一时间就成了香饽饽,几乎是天天有人,一见到王管事就称兄道弟的,热络的不得了,就想打听打听陆家最近什么动向。
王管事也是个门儿清的,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尽管陆容跟王管事提了一些,但不管什么人来问,王管事始终就是一问三不知,问了也白问,顺带浪费了一顿酒钱。
别看着陆家的事情,陆太太是完全交到了陆容的手里,但大事陆容还是要向陆太太报备的。
陆容做事也是一板一眼的,专挑重要的说。前因后果,简简单单的三两句就完事,当然也很快让陆太太明白整件事情的精髓所在。
于陆容不同的是杜牧亭看的是远处的。陆容做事,是脚踏实地;而杜牧亭做事,则是高瞻远瞩。就比如说机器的事情,陆容谈的是机器到后运作的事情,而杜牧亭插/进来的则是怎么卖货的事情。
杜牧亭倒也没瞒着,说道:“之前容容说要生产新布,我朋友是刚好倒腾洋货的,就先进了一批洋布过来。我问过了,这货生产出来,跟国外的进来的洋货差不了多少。我是想着,要不要把那批洋货先运过来,放在陆家铺子里,先卖着什么的?”
陆太太懂杜牧亭的意思,但也知道,这货的处置,绝不是杜牧亭的最好选择。舶来品卖价一向是最好的,要是放到陆家铺子里,先不谈卖不卖的出去。就是那个卖价,根本就没法比对。
陆太太看向陆容,道:“容容,你怎么说。”
陆容看了杜牧亭一眼,才道:“原先怎么弄的就怎么弄,牧亭原本在上海卖就上海卖,但是可以先弄个一百匹过来放在陆家的铺子里。等上海那边开始热这种新布,我们这边铺子就可以先挂牌出售那洋布,对外可以称铺子里的新布是陆家工坊用西洋机器生产出来的。卖价跟上海那边的一样,但是每天只卖十匹。这样等六、七之后,工坊的布积累了一定的量,铺子里再放开卖新布。”这个时间的安排,是陆容的初步推断,所以后面才预留了几十匹。毕竟现在机器还要过几天才能到,到了之后还要学。即使学会了,还要留时间给工人熟习。所以,这个缓和期,陆容是一定要留出来的。
而现在大多数的富人,都是好舶来品这口。要是陆家自己一步步开拓去卖,根本就赶不上那时机。但是借由舶来品的热头,陆家完全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新生产的货给推出去。
陆家铺子里的每天的十匹布,当然不是为了吸引普通老百姓的,而是为了吸引类似张老爷中间人那样的商人过来的。这样的商人,要的货量大,而且能把货卖的地域更广。到时候只要给新生产的布匹,标识上陆家工坊的名号,很快的,陆家工坊的名声,就能迅速散播出去。
就算是后来有人能跟上,但是在他费在买机器的时间上,陆家老早就抢占了先机。更何况,总督太太既然参股了进来,那以后洋布花式上的变化上,陆家工坊随时都能第一个拿到。甚至,有可能陆家工坊是第一个推出在布匹上的新意。
陆太太赞许的点了点头,而杜牧亭则是眼睛晶亮的看着陆容,媳妇真聪明!
陆太太没点破杜牧亭,有这样的女婿高兴是高兴。陆太太让陆容先回去,把杜牧亭留了下来。
杜牧亭颇为不舍的看着媳妇走了,但脸上也没表现出来,对陆太太,杜牧亭一直是尊敬的。
杜牧亭以为他遮掩的很好,但是陆太太清楚的看到了他一瞬间失望的表情。陆太太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语重心长的道:“牧亭,虽然你是入赘的,但陆家不会限制你的。”
杜牧亭一愣,没明白陆太太的话,道:“娘,我很好啊,家里没限着我什么啊?”
“娘的意思是……”陆太太刚开口说了一点,立马就顿住了。得!自己倒是做起老好人来了,杜牧亭自己眼巴巴的、心甘情愿的,哪还用的着自己去提点。
陆太太最终也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让杜牧亭回去了。
杜牧亭虽没明白陆太太到底要说什么,但是一看自己可以去找容容了,赶紧起身,笑嘻嘻的跟陆太太道了别。这出书房门的时候,杜牧亭走的是不急不躁的。但刚出了书房门,杜牧亭立马像风一样跑着去追乔婉去了。
杜牧亭刚跑过圆拱门,就被等在一旁的陆容给叫住了。但奈何,杜牧亭跑的急,跑出去一大段才反应过来。杜牧亭是没有想到乔婉会等着自己的,杜牧亭疑惑的回头,就见到乔婉靠着圆拱墙,若有若无的朝着自己笑。
杜牧亭立马跑了回去,道:“媳妇,你等我啊?”
陆容道:“不是,是走到一半累了,……”
陆容话还没有说完呢,杜牧亭很殷勤的道:“媳妇,那我抱你回去吧?”话落,杜牧亭就走到陆容身侧,打算给陆容来个美人抱。
陆容坏笑着侧身躲开杜牧亭的手,挑了下眉,道:“你蹲下。”
“嗯?”
陆容抬头指了指前面的空地,道:“去那蹲着。”
尽管杜牧亭一头雾水,但还是很听话的去那蹲着。不过虽然蹲是蹲着,但嘴上还是一直念叨着:“媳妇,你要休息好了,等会我抱你回去吧。娘这小书房,离我们院子也挺远的,走路多累啊……”
杜牧亭后背突然一僵,真真切切感触到柔软之后,嘴角勾起了一个弯月的弧度,黑亮的双眸闪过一抹光彩,欣喜道:“媳妇,脖子抱住了,我要起了。”
陆容失笑,轻手拍打了下杜牧亭的肩膀,制止道:“让你背就得背,别说废话!”事实上,因为这大晚上的,杜牧亭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陆容脸皮没有陆向北那么厚,怕被别人看见笑话她。
杜牧亭起身站稳后,还故意颠了颠陆容,引的陆容又再一次轻手拍打了下杜牧亭。
杜牧亭乐呵呵的,开始迈步之后,就不再逗陆容了,也没开口说话。只是头顶着月光,静静的往他们的院子走去。
陆容默默的趴在杜牧亭的宽阔的背上,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倒腾过来的那批洋布,放到铺子里,不怕卖不出去吗?”陆容了解,杜牧亭刚才既然那么说,进的洋布肯定不少。
“不怕,不是有媳妇你吗?”杜牧亭无所谓的道,“弄这批货,是怕工坊还没生产出来,而别人先弄了洋布进来,失了先机,存粹是用来以防万一的。而且这洋布的钱,总督太太也出了一半,到时候咱们把卖货赚的钱,分一半给总督太太就行了。”言下之意,就是他压根就没担心过货会卖不出去,即使铺子里卖不出去,总督太太那边也会有门路。当然,杜牧亭这样绕了一圈的处置,会比平常他第一手就出货赚的钱,少了许多。
“总督太太?”陆容不知道这事怎么又跟总督太太扯上了。
杜牧亭嘿嘿一笑,也没觉的不好意思,跟陆容解释道:“洋布我不懂行,总督太太的娘家哥哥,叫蒋明凯的。他在德国认识人多,也懂行,就让他帮着弄。总督太太的钱,其实是她哥哥蒋明凯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