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华茂目眦欲裂,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被她们耍了!
宋文华搀着他,关心道:“裴少爷,你没事吧?”
裴华茂一把推开他,却又扯到伤口,疼得直不起身来,“你,还有你,你们竟然合起伙来耍我!”
延泽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怎会,谁敢耍裴少爷您呢?我们只是单纯看不惯你罢了。”
扶兰若和修闻及沈冉冉走到门口,她回眸唤了延泽一声,“走了。”
延泽乖巧应声:“就来。”
延泽将脚下的碎肉踢到裴华茂面前,笑得十分灿烂,“您的家伙事儿,还您,拜拜了您嘞。”
说完,延泽还故意在他身边环绕一圈,看似挑衅,实则是在给裴华茂无声无息中下了毒。
裴华茂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姐今日阉了他,以裴华茂的脾性,一定会找师姐麻烦。
既如此,那他便再送他一程,让他早日归西,以免来烦扰师姐。
裴华茂眦裂发指,他咬碎了后槽牙,死死盯着那团沾满泥土的碎肉,心中对扶兰若和延泽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要让你们千刀万剐!
要让你们受尽折磨!
这边发生的一切,被一双眼睛尽收眼底。
那人一袭紫色劲装,慵懒地倚在廊间,身旁环绕着好几个美貌侍女。
她们殷勤地给那人捶背捶腿,喂他吃着葡萄。
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扶兰若那一抹低调的青衫吸引。
他的视线追随着那一抹青色,直至消失不见。
他口中喃喃,“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仙人之姿,凡间几何?”
侍女问道:“少爷,您在说什么?”
男子回神垂眸,心中依旧有些微恍惚,“没事儿,咱们也进去看看吧。”
侍女疑惑:“可少爷不等何二少爷了吗?你们不是要去文澜阁找书,怎么突然要去看斗兽了。”
华子骞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抬眸望天,“你家少爷情窦初开,自然要去追随我的梦中情人了。”
“至于瑜子,”华子骞轻轻叹息,“他的感情,我终究是回应不了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等我和她在一起后,再委婉地拒绝瑜子吧。”
少爷又在说些什么东西,侍女有些不明白,她和其他侍女交换了个眼神。
给华子骞捶背的侍女,轻轻指了指他的脑子,然后轻轻叹息一瞬,摇了摇头。
其他人秒懂,然后各自低眉顺眼,收拾东西跟着一起进了斗兽场。
至于半刻钟后赶来的何温瑜,如何意外地发现好友没等他时,他的表情如何,就不在华子骞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正摩拳擦掌,准备和一见钟情的女子,来一场盛大的邂逅。
而他一见钟情的扶兰若,和延泽等人一起,来到了宋家的观景包厢。
这包厢设计得十分精妙,从包厢往下看去,可将斗兽场上所有情形尽收眼底。
而下方的露台和其他包厢,却无法看到她们所处包厢中的情形,私密性极佳。
沈冉冉兴奋地在包厢中跑来跑去,时而坐在椅子上,时而趴在窗边,玩得不亦乐乎。
修闻撇过眼不看她,以免自己被她绕晕。
他走到扶兰若身旁,低声道:“你今日如此张扬,却又留了那人活口,可是有安排?不许瞒着师父。”
扶兰若知道,之前她成药人换血一事,给师父留下了太大的阴影,所以这次她不打算瞒着师父。
毕竟,如果事情闹大了,师父也会知道。
如果她瞒了下来,后面事情爆发后被师父知道,师父一定又会念叨她。
如此,还不如直接告诉师父她想做什么。
扶兰若看着窗外的斗兽场,轻声道:“师父,已经入夜了,但您看那外面的那些人,精神却仍旧兴奋。”
修闻眉头微锁,走到窗边,他的视线在场中微微扫了一瞬。
他回到扶兰若身旁,“你是说,还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的注意。”
扶兰若眼睫微动,神色冷然,“您仔细瞧瞧,尤其是赌庄附近的,那些人的神情,几乎都是兴奋中又带了些微遗憾。”
“他们这样的表情是为何?是赌输了吗?还是遗憾自己押错了宝?都不是。”
“我猜他们是因为没能进入另一个赛场,只能在这外场隔靴搔痒。”
修闻的手指不自觉蜷缩,透着些惊讶,却又觉得她的猜测理所应当。
他嘴唇微张,吐出四个字:“人兽相斗。”
扶兰若转眸看他,“没错,那恐怕才是真正的斗兽,而这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迷障罢了。”
修闻眉宇间隐有怒气,低声喝道:“简直是罔顾人伦!用人来取乐,简直比畜生不如!”
扶兰若却摇了摇头,纠正道:“师父,不仅是人,就算是兽类,也不应该用来取乐。”
修闻微微愕然,他从未想过这个角度。
在他眼里,人总是凌驾于其他物种之上,倒是没想过被人驱役的兽类。
扶兰若眼眸深邃,带着些微悲悯,“人与兽都是这个世界上的组成,我们有自己的领域,它们也有自己的家园。”
“出于生存需求,人捕杀兽,以兽为食,以兽为物都无可厚非,毕竟物竞天择。但,绝不能以兽娱人,以此为乐。”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开了灵智,有了人性。倘若以此为乐,那人与未开化的兽类有何区别?甚至连它们都不如。”
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的修闻,心中有些震撼,又有些惘然。
扶兰若垂下眸子,敛去神色。
她知道,这样的话对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太过超前了。
但没关系,改变是一点一点的。
今日改变一个人,明日便有两个人去改变更多的人。
正所谓: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总有一天,大部分人都能领会到这一点。
再说,她也不算唯一一个有这样想法的人。
扶兰若眼眸微闪,想到那人,心中对接下来的计划有了更大的把握。
她看着还有些怔愣的修闻,出声拉回了他的思绪,“师父,你知道我为何要留裴华茂的性命吗?”
修闻的思绪,还沉在扶兰若的那一番话中,他来不及思考更多,只是摇了摇头。
扶兰若望着场中,正厮杀的黑熊和狮子,轻声道:“为了逼裴华茂动手。”
此话如同一柄巨剑,劈开了修闻脑中的混沌。
他终于将一切联系起来。
从他们遇到裴华茂开始,小卿或许已经敏锐地发现了他身上的异样。
然后又借裴华茂和延泽的冲突,张扬行事,做出让裴华茂怨怼愤恨的事来,逼他动手。
通过此事,裴华茂必定恼怒,一定会暗中对小卿下手。
在裴华茂的脑子里,最大能折磨小卿的方法,便是送她进真正的斗兽场。
修闻眉头蹙起,拧成一个死结,“你又要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