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沈星澜将信递给常鹏,让他们传阅。
看了信之后,众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还是到了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信中并未多言,寥寥几行字而已,却令人胆寒——
血吸虫习性已变,可从伤口入体,亦或可从口鼻眼耳入体。入体后若不及时救治,据宿主身体状况不同,症状轻重不同,少则七日,多则一月,毙命。
字迹隽秀,带着文人风骨。
却无人顾及这字有多好看,众人已被内容摄去心神。
彭飞鹰神经线条比较粗,大字不识几个,他见众人沉默不语,干着急。
他拍了拍常鹏,询问信上写的什么。
常鹏如实告知他。
彭飞鹰一针见血道:“既如此,刘风说的女子医术如此高超,我们可以找到她,让她协助我们查明源头,然后把事儿解决了不就好了?”
常鹏瞥了他一眼,果然这兄弟只会放屁。
“是啊,但刘风也说了,那女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围观众人也根本没有认识她的,这要我们如何找?”
见彭飞鹰又要开口,常鹏知道他又要放屁了,连忙提前打断他的话:“首先说明,这件事暂时处于保密阶段,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找人。”
“这就意味着,我们只能暗中探查。但上京地域辽阔,常驻百姓少说也有几十万,如何能尽快找到人呢?”
“就算找到人了,但如何保证她没有别的心思?刘风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说到这里,常鹏叹了口气。
彭飞鹰也恹下来。
是啊,要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寻人,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这时,沈星澜开口了——
“人不难找。”
一句话,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住。
沈星澜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继续道:“那人就在沈府。”
见他信誓旦旦,常鹏追问道:“将军如何得知?”
“她叫扶兰若,是我的……”
沈星澜顿了一瞬,道:“新婚妻子。”
停顿极短,在场之人没有一人察觉到。
众人十分惊讶,没想到他们苦心要找之人竟然是将军的夫人。
彭飞鹰拍手笑道:“既然是将军夫人,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众人也相互应和。
沈星澜威严甚重,但平日与众将领相处也十分亲近。
因着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大家的关系相较于上下级而言,更像是兄弟。
原本彭飞鹰这话相当在理,但偏偏,沈星澜和扶兰若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就算曾经名义上是,现在也几乎名存实亡了。
但如此情形下,恐怕只有请她帮忙了。
沈星澜自那日离家之后,已经在外待了几天,已经很久没见扶兰若了。
故而,在彭飞鹰提议这时,他的心底不自觉翻涌了些许几不可查的欣喜。
那一直紧蹙的剑眉也随之松泛些许,带着丝不自知的喜悦。
但他威严甚重,喜怒不形于色,众人无法判断他的心情,哪怕是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
因此,他常年的黑脸在外人看来,仿佛有些生气一般。
也是,谁家丈夫愿意劳累自家新婚妻子,让她掺和这些事。
参将余泉扯了扯彭飞鹰的袖子,却引来他随手一拍。
这憨傻之蠢货!
没见大将军脸都快黑出墨汁来了吗?还在胡说八道。
余泉捂着自己被拍痛的手,委婉建议道:“将军,如果夫人不大适合到各场地辅助探查的话,也可以由我等转述,然后再分析具体情况?”
沈星澜的脸色似乎更黑了,他淡淡瞥了他一眼。
瞬即,又收回视线。
“我们先将任务划分下去,至于,”
那两个字在他唇齿间辗转一瞬,随后继续道:“至于夫人的意愿,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自会征求她的意见。”
营帐中灯火通明。
一张上京的详细地图铺在桌上,众人将几条河流划分成不同区域,并据此划分任务区间。
烛火渐渐燃烧殆尽,天色也逐渐放明。
天刚破晓,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跃出。
尚且柔和的阳光穿透树叶上的露珠,让它格外晶莹剔透。
“惠兰,你近几日的任务,就是将这本《基础草药大全》看完,然后对应房间里的药材,识记已完成制药步骤的药物。至于药物植株形态的识别,等你成功记住这本书后再说吧。”
“五日后,我会抽查你的学习情况,然后再为你制定接下来的学习任务。”
惠兰神色认真,她接过书,开始认真地记忆起来。
而扶兰若,便捯饬捯饬昨日买的器具,准备按照明师父的《药王宝典》开始操作。
她先是将一个药罐放置在炉子上。
随后按照记忆,将所需的药材取来,纷纷放置在旁边。
扶兰若不断回忆书中要点,依次依序地放入水和各类药材。
半个时辰后,药熬好了。
她打开药罐的盖子,凑上前去仔细嗅了嗅。
这味道……
扶兰若柳眉微蹙。
随即,扶兰若将药罐从炉子上取下来,倒出熬好的药。
又拿出一只汤匙舀了点药,轻轻吹了吹。
带着苦涩药味的气息飘至鼻尖,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药汁。
一股苦意从舌尖蔓延开来,像是要苦到人心尖一般。
冷水下药,蛇草、鸡血藤、三分三、京大戟、全蝎……
中火熬制三刻,小火慢熬一刻,大火快煎一刻。
这是断魂散的解药。
断魂散如其名,一沾断魂。
中毒之人神思不宁,恍若失魂一般。
若无解药,三刻钟内毙命。
虽说断魂散毒性剧烈,但整体从中毒至死亡的体验感极佳。
整个过程仿若三魂七魄离体一般,毫无痛感便与世长辞。
这毒也十分难解。
江湖上中了此毒之人,九成都去见了阎王爷。
还有一成,便是走运找了神医救治,这才捡回一条命。
她曾近距离观察过此药的药性和症状,以及神医诊疗、开方、抓药、熬药的全过程。
但神医使用的是针灸、解药双管齐下,这才解了毒。
对于此毒,明师父仅仅给出了一纸药方,并未有说需要配合针灸。
因此,对这个方子,扶兰若十分感兴趣,便首选了它来练手。
与神医不同的还有,明师父走的是以毒制毒的路子。
整张药方无一不是剧毒之物。
因此,这张药方,对中了断魂散之人而言是解药,对其他人而言,便是剧毒了。
扶兰若严格按照书上的步骤依次操作。
对于熬出来的解药,她先是嗅味道,发觉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然后便尝了尝。
虽然这解药的确有效,但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究竟是哪里的问题呢?
她的思绪在药方中回旋,视线又掠过药材。
一道亮光从脑海中闪过,她迅速抓住。
而后,她同时架起三个炉子。
最左边的药罐还是按照书上的步骤进行操作,中间药罐便按照她改进之后的步骤进行熬制。
而最右边的药罐,便是她结合这药方及自己制药经验而成的新药方。
半个时辰之后,她依次取下三个药罐。
而后分别打开药罐盖子,轻轻拂了些气味到鼻尖。
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
新制成的三道解药,虽然也有效,但总给她一种力度不够的感觉。
扶兰若静静看着那三个药罐,以及药罐后方的药材。
她拿来纸笔,将几次的结果分别记录在册,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