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位小姐竟如此厉害。
刘风感激之余,心底却不由生出了几分警惕。
正因为她的医术十分高超,再加上出现的时间实在太巧了,正好在父亲刘平重症之际。
况且,她对血吸虫实在太过了解了。
不仅知道血吸虫的习性,还知道如何治疗。
这一切让刘风不由多想了几分。
再者,血吸虫这种东西,除了边外的雾林沼泽中,其他地方极为少见。
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上京城中的泾河中?
难保不会有人从雾林沼泽中捉取,进而投放到泾河中。
但如果这件事与她有关的话,为何又要现身救人呢?
还告知自己血吸虫的习性,以及如何救治呢?
刘风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似的,实在想不明白。
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这件事需要立即上报。
希望这件事能得到控制,否则……
他眼里划过泪花,又猛地闭上眼,将泪意憋了回去。
刘风不禁回想起,几年前军队戍边的时候。
那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役。
天寒地冻,天色昏暗。
他们为伏击异族,在沼泽地潜伏许久。
虽然后来取得了胜利,但参加那场伏击的士兵们,大部分开始莫名其妙地身子不适。
刚开始还只是乏力,后来演变成发烧,最后直接吐血不止。
他还记得当时眼睁睁看着他们生命消逝的痛苦。
后来,边境附近的一户人家告诉他们,那是血吸虫。
被血吸虫缠上,除非神医在世,否则只能死路一条。
血吸虫成了压在大军心里的梦魇。
自那以后,打仗也尽可能不靠近堪称危机的沼泽。
没想到,几年后,竟然在上京又遇到血吸虫。
父亲也差点因此丧命。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主要还是不敢相信,那种东西会出现在上京。
刘风的思绪渐渐回归。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将它交给了王大夫。
“王大夫,这是那位小姐给你留下的信,她托我转交给你。”
刘风因为心中揣着事,顾不得许多。
他把信交给王大夫之后,在德济堂抓了药便带着父亲,和两个叔叔离开了。
而王大夫对手中的信感到意外。
他有些疑惑,不知那位小姐要对自己说什么。
当即,他打开一看。
王大夫越看越心惊。
信中详细记载着血吸虫的习性、被吸血虫入体后的症状,以及不同症状的治疗方法。
甚至连重症的针灸之法也记录在上。
王大夫不由心生敬佩。
虽说医者仁心,但医术越高超之人,往往也更注重传承。
这就意味着,独门秘法概不外传,只传关门弟子。
因此,医术高超之人,在良好的培养传承下,医术越发精进。
而医术普通,又苦无传承之法之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在下游徘徊。
他实在没想到,那位小姐竟能做到如此。
信的末尾豁然写道——
血吸虫治疗之法,望先生知晓,若有余力,烦请公之于众。
王大夫从医数十年,头一回遇到毫不藏私之人。
他忍不住热泪盈眶,高呼三声好。
旋即仔细研读,势要将其牢记至心。
……
天色暗沉,点点星光在黑幕中闪烁。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原本打算买的药材也没买到。
不过幸好,制药的器皿倒已经送到沈府,也算是没有白跑一天。
扶兰若将管家派人送过来的器皿,全部放入澜院的偏房中。
这里是她这几日住的地方。
既然与沈星澜没有关系,自然不方便再住他的卧室。
因此,扶兰若早早地就搬到澜院的客房中了。
虽说她住的是客房,但因为沈祖母十分关心的缘故,倒是比沈星澜的卧室还要精美一些。
扶兰若将器皿放在客房的偏房中,这里暂时成了她的制药房。
忙完一切后,她让惠兰给她送了些洗澡水。
今日忙了一天了,想泡泡澡休息一下。
她在浴桶中静静享受着热水的包裹,思绪开始纷飞。
按照那血吸虫的习性,不应当出现在上京才是。
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她不做多管闲事之举,更不是哗众取宠之人。
今日出手,不过是觉得那老者的症状有些奇怪。
嘴边流出的血带着微不可见的沫,颜色也与正常的鲜血略有不同。
那症状不仅不像是寻常疾病所致,反倒是像被某些寄生虫或蛊虫入体之后的表现。
待她把脉之后,才真的确定。
血吸虫的确少见,尤其是对于身处内部的上京而言。
还有一点,她没告知刘风他们的是,血吸虫生存的温度不高。
而如今尚已经步入初夏的上京,温度实在不适宜血吸虫的生存。
但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血吸虫竟然还能存活,并且还能完成寄生。
这就意味着,有人在暗中培育血吸虫,在改变它的习性……
细思极恐。
为避免引起恐慌,她当时并未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将判断和治疗的方式告知他们。
但这件事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会导致许多生命的消逝。
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扶兰若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应该告知沈星澜一声,让他多做防范吧。
她只能保证自己将所知道的都告知,至于他信不信,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届时,只希望沈星澜能重视起来,并做好防范吧。
就在扶兰若沉浸思考之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小姐,三少爷过来了,说有事来找您。”
沈嘉慕?他来干什么?
扶兰若回应道:“请他在前厅稍坐片刻,我马上过来。”
随即,她从浴桶中起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拿起一条发带,随意地绾上三千青丝,这才前往澜院的前厅。
正是月圆之夜,月光温柔,洒下缕缕清晖。
屋内烛火摇曳,更添温暖之意。
“沈三爷,你有事找我?”
扶兰若自门外而来,月光为她披上一层薄纱,动人至极。
沈嘉慕闻言抬头,这幅美景霎时间冲入眼眸,猝不及防撞入心底。
他当即垂下眼眸,压下心底的悸动。
今日又见到了她不一样的一面。
透着随意的装扮,以及烛火的映衬,让她散去了几分清冷,多添了几分温柔。
砰——砰——砰——
他的心像是要在夜幕下破土而出。
沈嘉慕掩饰般地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杯水。
再等等,别失了礼数,别吓着她……
扶兰若看着沈嘉慕,不明白为何他不说话,“沈三爷?”
沈嘉慕骤然回神,正要开口。
却见扶兰若路过他,坐到了对面。
她自然垂落的发丝,带着丝水汽的暗香,不经意擦过他微微张开的唇。
有些痒。
沈嘉慕愣愣地,手就要抚上唇,却又克制般地放下。
这痒从唇边,往下蔓延。
滑过他滚动的喉结,性感的锁骨,全部攒聚在他的心脏,越来越多。
正在失神之际,他不期然对上了扶兰若的视线。
尚在云端的心神,骤然坠落,回到了他的躯壳之中。
他表面上一本正经,淡淡笑道:“无事。只是听说,今日嫂嫂想买药材,却没有买到?”
被隐在袖中的左手,攥得死紧,似乎是在竭力压制什么。
扶兰若点点头,并不怀疑他如何知晓的。
毕竟沈嘉慕的手下的产业遍布上京。
换句话说,他的眼线也遍布上京。
今日和惠兰逛了不少铺子,想必他是通过手下知晓的吧。
沈嘉慕道:“既然嫂嫂想要药材,直接找我便是,想要什么药材我都有。”
扶兰若却摇摇头,道:“你不必叫我嫂嫂,我已经与你大哥和离。既然如此,我与沈家并无瓜葛,自然不方便找你要东西。”
沈嘉慕心中仿佛被刺了一般,疼得很,脸上却并未有表现,从善如流道:“扶小姐,不必客气。你是不得已才入府的,虽然扶家不仁,但我沈家不会不义。”
“不过是提供点药材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更谈不上麻烦了。你需要些什么药材,都可以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送来。”
还未等扶兰若的拒绝说出口,他便拍了拍手。
当即,一众下人抬着几个箱子进来了。
沈嘉慕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露出里面的东西,阵阵药香从中传来。
“不知道扶小姐想要哪些药材,我便让子墨将药铺中每样药材都取了一点过来。”
“这些你先用着,还缺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去取来给你。”
既然东西已经被抬到跟前,再拒绝就矫情了。
扶兰若道:“多谢沈三爷,暂且不用了,这些已经足够了。”
沈嘉慕命人将这几箱子药材送去扶兰若的客房偏厅中。
刚刚还有些喧闹的前厅,这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嘉慕道:“扶小姐日后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知会我一声便是。”
“那就多谢沈三爷了。”
沈嘉慕原本还带有笑意的眉微微皱起,见此,扶兰若问道:“沈三爷这是怎么了?”
沈嘉慕故作无奈道:“我们相处了好几日,也算是共患难过,你还叫我沈三爷,实在有些生疏,不若你还如往常一样,叫我嘉慕吧。”
扶兰若没想到他在纠结这个。
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况且他还帮了自己的忙,便改口道:“嘉慕。”
她没注意到,沈嘉慕在说话时身子微微僵硬,似乎是担心她拒绝。
在扶兰若叫出他的名字之时,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勾起。
随即,他手握成拳,挡住笑意,轻咳一声。
“既然你叫我嘉慕了,那我可否唤你兰若?”
扶兰若面色古怪,不就是一个称呼,值得如此计较吗?
然后她点点头。
沈嘉慕心中的欢喜抑制不住地上涌。
他嗓音低沉,终于说出总是在他舌边缠绕的两个字——
“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