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年眼神越过扶兰若,看向她身后而来的席宿。
席宿,席大将军幼子,其姐是当朝皇上的令贵妃。
作为家中老来子,自小受尽宠爱,也养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狗脾气。
因令贵妃的缘故,幼时也被放在宫中学堂,与众多皇子公主,以及重臣之子一同学习。
要说沈嘉年与席宿有什么矛盾,也不见得,就是单纯地互相看不惯罢了。
“呵,席妹妹这是干什么?”沈嘉年嘴角挂起一抹冷笑,略带嘲讽地出口。
“席妹妹”这三个字,直直戳中了席宿的痛脚。
原本虚浮于脸上的歉意消散,死死地盯着沈嘉年。
席宿小时候长的玉雪可爱,很多人第一次见,都会误认为是女孩儿。
再加上,那时席宿的姐姐令贵妃,为他梳洗打扮,让他穿了几回女装。
好巧不巧,那天沈家双生子与三皇子盛渊玩耍,碰见了穿着女装的席宿。
三人围着他看了一圈,有的还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
这才认出席宿,笑嘻嘻地打趣席宿,说他成了席妹妹。
这件事给席宿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尽管他们也没到处宣扬,但席宿就觉得他们肯定暗地里到处宣扬。
从那开始,单方面的梁子就结下了。
每每见到三人,总会出言讽刺,找些小毛病刺挠他们。
再之后,每次他找麻烦的时候,三人也会用席妹妹来刺激他,谁让他总没事找事,实在烦人。
沈嘉年丝毫不惧席宿冷冰冰的眼神。
反正二人关系不好,今日他还敢做这样的事,实在过火了。
“席宿,往日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今日你这举动实在过分了。”
席宿一愣,随即雌雄莫辨的脸上浮现怒火,火焰在他清亮的眼中燃烧。
“你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了?”
见席宿这样的反应,沈嘉年只当他不承认,嗓音低沉,就要动手,摊开手,露出手上的马球。
“什么意思?你敢说这不是你扔过来的?要不是她反应快,就受伤了!”
看着沈嘉年手上的马球,席宿明显一怔。
但随之而来的是心底喷涌而出的怒火,身子往前,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沈嘉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竟然敢污蔑我?”
死性不改。
沈嘉年不再客气,二人的冲突达到顶点。
二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对方冥顽不灵,就要打起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在沈嘉年身后的扶兰若不得不出声了。
“嘉年,还有这位公子,可否听我一言?”
清泠泠的声音钻入二人的耳朵。
沈嘉年先是身形一僵,然后缓缓放松,轻哼一声,瞥了席宿一眼,便退身让开。
而对面的席宿,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也微微一怔,总感觉似曾相识。
又见沈嘉年让开,露出身后带着纬帽的女子。
他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扶兰若,然后又狐疑地看了看沈嘉年,“沈嘉年,你带了个姑娘?”
见沈嘉年神色略变,席宿自认为戳到他短处,然后更为放肆地开口。
“哟,咱们心气儿这么高的沈家二爷,竟然也有坠入……”
爱河的一天。
话还未说完,沈嘉年便动了。
他出手迅猛,奋力挥出一拳,让席宿不得不全力躲闪。
沈嘉年自小习武,老师还是赫赫有名的沈星澜沈大将军,平日也时时磨练,习得一身好本领。
这一拳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席宿也不容小觑,虽说武功不及沈嘉年,但一身的躲闪功夫,也算得上一流了。
“你休得胡言,这是我嫂嫂。”
刚刚躲过沈嘉年攻击的席宿,听到这句话不由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心虚,“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
他看了看旁边的扶兰若,迅速恢复翩翩有礼的模样。
“沈家嫂嫂,刚刚是我出言不逊,还望见谅。”
说罢,还鞠了个躬,以示歉意。
席宿虽然看不惯沈家双子,也时时给他们找麻烦,对他们尖酸刻薄,但对其他人还是很有礼貌的。
扶兰若伸手虚扶席宿,缓缓出声,“无事,你也是无心的。”
【若若,他是……】
“嗯,是他。”
系统得到扶兰若的确定,看着席宿十分恼火。
又是这小子,没想到又遇到他了,真是阴魂不散。
【他是还没认出你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所以得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一人一统进行简短的对话,无人知晓。
见席宿这番做派,沈嘉年轻哼,装模作样。
二人就像是两只斗鸡,一见面就互掐。
刚刚才好不容易稍微平息的局面,又开始陡生波澜。
“沈嘉年,你什么意思?挑衅是吗?”
“呵,你有什么值得挑衅的,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认。也是,毕竟你自小就是这样的人。”
沈嘉年丝毫不惧席宿,只是这次他实在过火,差点伤到扶兰若。
不知为何,一想到扶兰若可能因此受伤,心里的火焰就蹭蹭上涨,还有些许后怕。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扶兰若不得不再次出声,“我看这件事可能有隐情,不妨坐下来好好说说。”
二人这才互相冷哼一声,坐在席位上,将各自知道的情况说了。
席宿这才知道,刚刚有人将马球打到沈家嫂嫂面前,差点就打到她,难怪看那帷幕垂纱有些微皱。
席宿也说了自己的情况。
原本他在场上打马球,余光偶然瞥到沈嘉年,想要快速结束这场比赛,然后来找沈嘉年麻烦。
说到这儿,还看着沈嘉年哼了一声,这才继续。
但是这场比赛对手是岑正卿,他的马球技术也十分高超。
如果是平日,席宿一定会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但今日好不容易看到沈嘉年,这不得过来找找麻烦。
便指了一个小厮替补,自己下场来找麻烦来了。
沈嘉年眉毛一挑,心中暗自思索。
席宿来得太快,如果真的还在场上,应该不会如此之快就赶到,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席宿感受到沈嘉年狐疑的目光,十分恼火,气冲冲地说道:
“我席宿还没有要牵扯他人的做法,我只针对你和你弟弟,还有三皇子。”
沈嘉年嘴角一抽,你还骄傲上了。
不过回想一下,确实是这样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席宿确实开始给他们找麻烦了。
虽说他脾气确实不好,但也没有出现过牵扯到其他人的情况,那今日之事……
沈嘉年与席宿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陷害两个字。
然后又露出嫌弃,纷纷移开目光。
“平朔,你去问问主裁和边裁,究竟是谁打出那一球的。”
平朔领命,正要下场去询问,却被过来的负责人拦住。
“沈二爷,席世子,实在对不住,刚刚竟然出现了意外事故,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已经抓到罪魁祸首了,还请二位处置。”
说罢,负责人一挥手,两个下人押着一人上前。
其中一个下人伸手抬起他的头,露出他的面容。
没想到竟然是他。
席宿微微惊讶,竟然是刚刚自己下场时,随手指的一个小厮。
这个小厮叫曾胡,大概三年前到席家伺候,因为打得一手好马球,被席宿挑中,经常陪着打马球。
按理说,曾胡到技艺纯熟,不应该有这样的失误才是。
席宿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解释。
“世子,我只是为您出气。”
“我知道您和沈二爷关系不好,原本想借此机会给沈二爷一个下马威的。”
“没想到打出马球时,沈二爷离开席位,只留下那位姑娘在。”
说着,曾胡狠狠地往地上磕头,额头上都映出血迹。
“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还请世子和二爷留我一条性命,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要留着这条命养家糊口。”
席宿沉默不语。
难道自己和沈家双生子的矛盾有这么大吗?
已经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乃至于下人为了讨好自己,甚至做出一些举动来,就为了讨我所好?
叹了口气,席宿带着歉意道:“沈嘉年,这次是我管教下人不力,差点伤及他人,来日我还会登门致歉。”
顿了一顿,又继续道:“我把他交给你,随意处置。”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扶兰若身前,行了一礼。
“沈家嫂嫂,实在抱歉,没想到下人会做这样的事,是我管教不力。”
实际上,扶兰若并不在意,但还是表示希望他可以认真管束下人。
“世子的道歉我接受了,但还是希望世子今后能约束下人,否则如果真的伤及他人就不好了。”
清泠泠,又带着吴侬软语般的嗓音从纬帽后传来,引得席宿心中一动。
这声音……
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浓烈。
他不自觉地抬起头,视线仿佛透过垂纱。
席宿总感觉纬帽后的人似曾相识,一双好看的眉毛微微一陇,微微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