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月挂在天上,如薄纱似的月华,轻轻地覆盖在大地上。
扶兰若逆着月光前行,月白的光仿佛独独钟爱她一人,将她轻轻拥在怀中。
纤细高挑的身姿,周身萦绕着清冷,仿佛月宫仙子,乘着月色来到人间,不知何时就要回到月宫。
慵懒躺在房顶上的沈嘉年,无意间窥到这一幅美景,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他微微起身,一只大长腿曲着,另一只伸直。
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抚着仿佛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痴痴地看着那抹人影。
仿佛担心她抛下这尘世间的一切,回到那月上宫殿,沈嘉年不自觉出声,“你——”
沈星澜的澜院位于沈府的东南角。
后来沈家双子出生,为了更靠近盛星澜,他们把自己的院子安在接近澜院的地方。
尤其是沈嘉年,在与沈嘉慕的“比试”中获胜,赢得了最接近澜院的院子。
而沈嘉慕的小院,则位于花园北方的湖边。
沈府体量大,下人数量虽不多,也有百十个人,他们大部分都住在沈府的东北角。
恰好,惠兰也住在那儿,因此扶兰若回澜院时的必经之路,就是沈嘉年的临澜院。
这个角落,并没有其他人,些微婆娑的树影摇晃,显得十分安静。
扶兰若听到有声音,抬头循着声源而去。
便看到屋顶上,一锦服男子懒懒地躺在那儿,端得是风流肆意。
【若若,是沈嘉年!现在周围没人,他不会打人吧?】
原本对沈嘉年的出声十分疑惑,又听到系统的胡乱猜测,扶兰若失笑。
微微摇摇头,带着笑意的嗓音中夹杂了丝无奈。
“柒柒啊,你能不能少看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和他拢共没见过几面,再者,古人不是讲究仁义礼智信吗?放心吧,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系统被戳穿小心思,虽然知道扶兰若看不见,还是悄悄往身后藏了藏偷偷链接系统网络,下载的各种资料,然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但还是不放心,只是自己悄悄观察沈嘉年,一旦有不正常的举动,它就,就……
系统不由有些沮丧,它也不能做什么。
作为新生系统,宿主又不做任务,系统无法升级。
直到现在,它还是出厂配置。
除了剧情大纲,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
察觉到系统低落,扶兰若出言安慰。
“柒柒在想什么?如果没有柒柒,我怎么拥有获得新生命的机会呢?没有柒柒的陪伴,我可是坚持不下去的呢。”
“柒柒要知道,你很棒,我最喜欢柒柒了。”
原本还沮丧的系统,听到扶兰若的“真情告白”,燥得CPU发红发烫,运载过度,咻地被迫下线了。
扶兰若失笑,系统怎么还是这样容易害羞。
等回神后,沈嘉年已经从屋顶飞身来到跟前。
他目光闪烁,双手僵硬地背在身后,嘴角似乎想上扬,却控制不住表情,整个人僵直地站在扶兰若面前。
“扶,嫂,嫂嫂。”
沈嘉年内心挣扎了半晌。
纠结该怎么称呼扶兰若,却实在想不清楚,索性就生疏地唤了嫂嫂。
扶兰若微微凝眉,双眼中透出疑惑,似乎在询问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嘉年?”
沈嘉年心中暗恼自己的不争气,又听到扶兰若口中悠悠地唤自己名字。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感觉格外不一样。
轻咳一声,沈嘉年不知该说什么,原本只是一时冲动出声。
现在只得干巴巴憋出一句话,“嫂,嫂嫂,赏,赏月啊?”
话一出口,沈嘉年想抽自己一耳光,这说的什么屁话。
扶兰若一怔,看着沈嘉年懊恼的样子,也不揭穿。
不过是个稍微熟悉的陌生人罢了,没必要让别人尴尬。
于是露出一丝浅笑,说道:“是啊,今晚月色不错,独步小径,别有风味。”
没想到扶兰若并没有其他反应,沈嘉年也渐渐沉稳下来,应和道:
“哦,哦,是啊,今晚月色是挺好的。”
扶兰若道:“你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沈嘉年一愣,她好像并不想和我多言……
他微微点点头,愣愣地看着扶兰若翩然而去。
似乎并没有什么事……
只是想到今日惠兰无来由的陷害,而她并未趁机将惠兰处理掉,反而帮了惠兰一把。
沈嘉年十分想不明白,他在屋顶上躺了许久,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扶兰若来沈府不久,看她性格也不是多事之人。
入府这几日也只是呆在澜院,无事皆不外出。
而惠兰自小在祖母身边服侍。
虽说被拨去扶兰若身边伺候,但扶兰若也不像是欺凌下人的人。
而惠兰也不是那等恶意中伤他人的人。
今日之事,大概还是嘉慕指使的。
但,为什么扶兰若要帮忙遮掩,要救一个与自己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的下人?
他捂着胸口,感受着强劲跃动的心脏,不由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又给自己下药了,怎么心跳个不停。
这个人真奇怪,一边敢给自己下药,一边却又大方地放过陷害她的人。
这样的矛盾情绪一直萦绕在沈嘉年心里,所以见到扶兰若就想问问。
但在她面前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实在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多想,沈嘉年便打算去问问三弟。
走进沈嘉慕的栖水阁,随意挥挥手,示意下人各自忙碌,不用通报。
来他到沈嘉慕书房前,正要推门而入,却听见里面有声音,便打算等他们说完再进去。
沈嘉年斜倚着柱子,本打算放空自己。
书房并未关窗,丝丝缕缕的谈话不由自主地涌入耳朵。
“说,你有没有供出三爷?”
李方恶声询问惠兰。
而惠兰并不害怕,身上的伤还未得到救治,如今直直地跪在沈嘉慕面前。
“奴婢并未向夫人说什么。”
李方上前押住惠兰,见她面露痛色,这才继续道:
“哦,那我怎么看到扶兰若从你房中出来?你难道什么都没说?”
“没有。”
见她死性不改,李方手上加重力道。
“我劝你老实点,不然,你得到的那些个银票首饰,全部都得还回来。”
似乎又想起什么,李方露出一丝恶意,“对了,还有你妹妹,没有这些钱,你妹妹能活吗?”
惠兰的妹妹是她的死穴,抬起头,狠狠地盯着李方,双目睁大,一字一句地说:“奴婢什么都没说。”
她全身用力,挣开李方的压制,转头看向旁边的沈嘉慕,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三爷,奴婢字字属实。夫人来找我,并没有问我今日之事。”
她有些微犹豫,不知道是否该说出夫人医术了得之事。
转念一想,既然无人知晓,且夫人并未主动透露,暂时还是为夫人保密。
思及此,便一言不发。
沈嘉慕懒懒地把玩着手上的折扇。
其实并不关心今日之事是否泄漏,反正只是个小小的污蔑罢了。
他瞥了眼李方。
还是这小子想出的办法,啧,如此低级、漏洞百出的陷害。
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样的小事,也要跑到自己面前来一趟,实在无趣。
“下去吧。”
惠兰得到指令,轻呼了口气,看来没有自己的事了。
她将携带的报酬全部放在地上,行了个礼便退出去。
沈嘉年在门口,神色不明。
挥手阻止了惠兰行礼,让她离开,自己则跨入房门,一言不发地盯着沈嘉慕。
沈嘉慕接收到兄长的目光,斜着眼看了眼还在聒噪的李方,抬手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
“好了,办事不力,从哪里回哪里去吧。”
李方慌了。
原本他是沈府马房的普通小厮。
一次偶然的机会,和朋友进入赌坊,然后就染上了赌瘾。
自那以后,几乎每日休息时刻,都要去赌坊赌上一回。
只有刚开始赢过几回,然后便一直输。
直到将整个家底儿都输光,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钱了。
李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妻无子。
原本还算上进,积累了一些家底,就为了以后娶个媳妇儿,结果因为这一赌,什么都没有了,反倒是欠了一屁股债。
正当他愁眉不展时,扶兰若嫁入沈家。
他在沈府伺候了也有三四年了,又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儿,对于沈家几个主子的性情,大致了解。
他知道沈家双生子自小崇敬沈大将军,将他视为榜样。
而对于新进门的嫂子,通过几天的刻意观察,他发现三爷沈嘉慕十分不喜这位嫂子,私下从未唤过嫂嫂,可能还在考虑将她赶出沈家。
于是自告奋勇,为沈嘉慕献计。
只要事办成了,商界鬼才沈三爷一个高兴,赏下来的东西,比他好几年的积蓄还多。
后来他向沈嘉慕提议时,他可有可无地应了,还随手应了报酬,让自己看着办。
结果,这件事办砸了,那该怎么办?
李方焦急不已,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对上沈嘉慕瞥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轻飘飘的,什么意味都没有。
但李方知道,只要再说一句,那自己就要面临无法承担的后果。
李方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无奈只得行礼离开。
见李方出去,还识趣地关上了门,沈嘉慕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同胞兄弟。
他眉尾一挑,手中的折扇一开一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二哥找我有事?”
“你——”
沈嘉年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今日之事,是你指使的?”
“怎么会,这么简单无脑的局,二哥怎么会觉得是我做的?”沈嘉慕讶异。
沈嘉年默然,也是,按照嘉慕的秉性头脑,像下午这样一眼就能看穿的陷害,绝不会是他做的。
结合刚刚看到听到的,他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下人见主子喜恶,故意凑上来,想要邀宠罢了。
“如果是我做,当然会做到滴水不漏。”
沈嘉慕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沈嘉年面前,面对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届时,希望二哥配合我,咱们一起让大哥清净点,别让其他闲杂人等打扰大哥。”
他的话若有所指,无非就是一个意思——赶走扶兰若,免得她耽误大哥的幸福。
沈嘉年沉默,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虽然她给自己下药,但今日之事,足可见她并非是恶毒之人。
那她下之前给自己下药,是有苦衷吗?
沈嘉年长眉微微隆起,实在想不明白。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又是双生子,沈嘉慕对自己二哥的了解是谁也比不上的。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在思索挣扎。
沈嘉慕微微低头,看着二哥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和混乱的思绪,轻啧一声——
“二哥,你难道不想知道扶兰若为什么给你下药?她嫁入沈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嘉年微微张口,就要说话,却被打断。
“你想说她是不知情的替嫁?这谁知道呢,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为何给你下药?你不担心她下药暗害大哥?”
沈嘉慕扭曲黑白,胡说一通,还真把没有感情经验的沈嘉年唬住了。
虽然沈嘉年十分聪敏,但对感情一窍不通,自小最崇敬之人就是大哥。
沈嘉慕这一番话,轻飘飘地掩饰了他的心动,还戳中了软肋,这让他不由坚定了几分。
并未多犹豫太久,便点头示意加入他的计划。
沈嘉慕见此,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趁三日后长乐公主的赏花宴,具体展开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