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承允见沈祖母如此神色,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面上表情更真了三分。
“是啊,我也没想到,十多年没见的女儿,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实在令人……”
眼见扶承允越说越难听,沈祖母怒气上涌,手中雕琢精美的手杖狠狠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够了。念着你父亲与我丈夫的沙场情谊,本不想过分追究。但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对亲生女儿恶言相向,泼尽脏水,实在可恶!”
看着沈祖母双目灼灼,眼中迸发出凶光,威严之气甚重,扶承允被镇住,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他这才想起,沈祖母几十年前,沈祖母可是在战场上冲锋杀敌的好手,与沈老国公并称为沙场双煞,只不过因为一些事,不得不退居深院。
糟了!
扶承允心下一沉,背心手脚冒出冷汗,自己竟把沈祖母当成可以随意应付的老太太。
只怕以她的心性,应该对替嫁之事有所了解,才说不想过分追究,自己这一步,终究是走错了。
思及此,扶承允不得不改换策略,正待出口辩解,却听沈祖母开口。
“好了,我沈家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既然你说兰若倾慕星澜,现在二人也已成亲,也是一段姻缘。”
“再者,若儿已入沈家,此后就是我沈家人了,与你扶家再无关系。”
沈祖母大手一挥,“来人,送客。”
扶承允被半强制地送出沈家。
身旁的扶兰韵全程未开口,见父亲被送出去,脸上也未露出难堪。
只是起身行了一礼,便随着侍从离开,整个人透着与我无关的淡然。
扶兰若回忆着扶兰韵离开前的那一眼,十分平静,似乎并不在意丢脸的父亲。
这就有点意思了。
按照原书剧情,扶兰韵作为仅次于扶兰若的恶毒女配,向来和扶承允同仇敌忾,今日她的表现,和剧情差别甚大。
扶兰若手指微微敲击桌面,眼睑低垂,陷入沉思。
而这落入沈祖母的眼中,却误会扶兰若十分伤心。
也是,任谁遇到亲生父亲恶意中伤,都十分难过。
沈祖母心中怜惜更甚,伸手拉住扶兰若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轻柔。
“若儿,不要难过,像那等卑劣之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他行此举,就斩断了你们的父女情谊,此后你便没有这个父亲。”
在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拉住时,扶兰若就已经回神,再听沈祖母一番话,心中也对她生出几分欢喜。
没想到在观念陈旧的时代,还能听到这样的话,可见沈祖母的思想十分超前,并不被所谓的血缘束缚。
扶兰若微微点头,看着沈祖母的眼睛,郑重道:“谢谢祖母,我不会为他伤心的。”
沈祖母也十分喜爱扶兰若,她那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性子,与自己十分相似。
尤其是那倔强的模样,简直就是自己年轻时的翻版。
沈祖母越看越喜欢,更是觉得扶兰若哪哪都合自己的心意,便带着她去后花园赏花去。
沈府由皇帝所赐,面积较大,且十分精致豪华,后花园更是一绝。
装修得宜的花园,姹紫嫣红,假山流水,应有尽有,颇有些水墨韵味。
扶兰若扶着沈祖母,在花园中漫步,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沈祖母似乎看见了什么,颇有几分无奈,微微摇摇头,“这猴崽子,怎么又躺上去了。”
扶兰若顺着沈祖母的视线望去,一抹艳红色映入眼中。
在不远处的假山上,身着赤色锦袍的男子静静躺在那。
他双手交叠于脑后,修长的双腿交叠,整个人懒散地躺在假山上,看不清神色。
见扶兰若也看向假山,沈祖母失笑,为她解惑,“是嘉年,他素日不喜圈在房间里,就喜欢上蹿下跳。”
对着假山努努嘴,沈祖母继续道:“这不,那个假山就是嘉年平日最喜欢呆的地方。一有烦心事,在这儿就能逮着他。”
“不知道谁又惹到他了,又跑这儿来缩着,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沈祖母虽然一直在说沈嘉年,但语气中不自觉的宠溺爱护,却满得似乎要溢出来了。
沈家的氛围倒是蛮好的,比原主生活的扶家好多了。
不再多想,但对沈祖母的话,扶兰若也并不应和。
毕竟自己家的孩子,自己可以随便说,就算再不好,也不是外人能够随便置喙的。
再者,以之前见过的一面来看,沈嘉年也不是那种纨绔公子哥儿,自己就更不方便再说什么。
沈祖母说了几句,还是吩咐下人看好公子,别让他不小心摔伤了。
此时,下人通传有客拜见。
考虑到扶兰若身子不大好,沈祖母便让她好好休息,逛逛花园,自己便去接待客人。
沈祖母走后,扶兰若带着惠兰在园中闲逛。
面上看起来是闲逛,实则在勘探地形,了解沈府构造。
突然,扶兰若看到花园东南角,一簇月季正灿烂盛开。
扶兰若走近,微微俯下身子,似乎在嗅着花朵的芬芳。
纤细的腰肢微微屈起,更显得不盈一握,三千青丝仅用一根发簪挽起,垂珠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闪动,在阳光下泛着荧光。
仅一个背影,便让人心神摇曳。
这一幕落在沈嘉年眼中,紧紧锁住他的目光。
自从与扶兰若见面之后,沈嘉年总感觉自己不对劲,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当日背着扶兰若成亲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却又不知道原因,因此他来到常待的地方发呆。
好不容易暂时放空,结果才起身,一转头,又看到了让自己变得不对劲的人。
朱红的重瓣月季,将青衣女子环绕,强烈的视觉冲突,瞬间霸道地占据沈嘉年所有视线。
这一眼望去,做的心理建设瞬间瓦解。
仅仅是个背影,沈嘉年也能清楚地知道,这就是那个让自己心神不宁之人。
而在月季丛中的扶兰若,却并不是看的月季,而是月季丛下的几株草。
在旁人眼中,这似乎就是几株杂草。
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价值千金的碧乌草。
碧乌草形似普通杂草,叶片细长,通体翠绿,仅在根茎部分有几缕黑色,且根茎极浅。
碧乌草没有特定的生长习性,所以要寻碧乌草,只能看运气。
没想到沈府的花园,竟然还有几株碧乌草,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碧乌草尚处在生长期,并未到达药效最好的时候,还需再等等。
扶兰若透过色彩鲜艳的月季,直直看着丛中的碧乌草,心中算着碧乌草成熟的时间。
这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扶兰若被眼前的月季吸引,却又不忍攀折,只是静静地赏着花。
身旁的惠兰见此,上前询问,“夫人,如果喜欢的话,奴婢可以剪几枝,放在您房间里。”
听到声音,扶兰若回神,站起身子,目光在这角落逡巡。
“不用了,既然喜欢,就更要让它在这里盛开,而非以喜欢之名,剥夺它的自由和生命。”
瞥了惠兰一眼,扶兰若继续道:“当然了,这花还是在花园里最好看了,对吧。”
见扶兰若似有所指,惠兰眼神一定,点头应是。
惠兰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见到主人喜欢花,只询问是否喜欢,如果得到肯定,便剪掉放花瓶。
却并未解释这花的来历。
整个花园,就这个角落有月季,还是比较少见的赤红重瓣月季,朵朵饱满,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理的。
惠兰此举,显然是在挖坑。
若真的剪了,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麻烦。
自己只是暂住在此,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可不想闹出什么事来。
扶兰若意味深长地看了惠兰一眼,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