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翊坤宫的路上,宜妃一直思索着德妃脸上那抹冷笑的深意。
作为多年的老对手,她对德妃何其了解,这后宫里的生存法则之一便是未雨绸缪,从德妃今日的表现上来看,恐怕她早就知道了钮钴禄贵妃要对她动手。
宜妃皱眉思忖着,本以为是钮钴禄贵妃单方面的算计,没想到德妃竟提早察觉了。
又想到与十阿哥形影不离的胤禟,她心底紧了紧,无论如何,这段时间要拘着胤禟才是。
半个月的时间一闪即逝,整个宫廷都在忙碌于年节的到来,就在这个时候,阿哥所突然传出一个消息——十阿哥染上了天花!
这个消息一出,阖宫哗然。
而钮钴禄贵妃听说了以后,心口突然剧烈的跳动了一阵,然后大脑一阵空白,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身边伺候的宫人手忙脚乱的将她唤醒,她清醒以后,便乘着轿辇匆匆赶去了阿哥所。
但康熙在听到太医的诊断以后,便直接下令将十阿哥迁出了阿哥所,钮钴禄贵妃到阿哥所的时候,十阿哥早就出宫多时了。
钮钴禄贵妃心慌的厉害,顾不得乱掉的仪容,又急匆匆的赶去了乾清宫。
“臣妾钮祜禄氏,求见皇上!”
到了地方,钮钴禄贵妃几乎是被几个太监半拖拽着,下了轿辇,人还没落地,便高声喊了一句。
随即便直挺挺的跪在了门口。
这时节冰天雪地的,即便是门口的雪被扫干净了,地面上的温度也低的吓人。
而钮钴禄贵妃像是感觉不到似的。
不多时,梁九功从门后走出来,寒风扑面而来,让他的身体不由的颤了颤。
梁九功扯了扯袖子,将袖口缩小了些,瞧着跪在石板上的钮钴禄贵妃叹了口气,这大冬天的,何苦来哉……
见梁九功走到自己跟前,钮钴禄贵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扯住了梁九功的袍角,
“梁公公,梁公公!万岁爷是不是要见我?!”
梁九功弯下身子,也不敢多看钮钴禄贵妃那凌乱的脸颊,低声细语的说道,
“娘娘,您先回事吧,今儿天冷。”
钮钴禄贵妃心底一凉,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抓着梁九功的衣袍更用力了些,
“梁公公,求求你帮帮本宫,本宫只是想出宫去照顾胤?,本宫别无所求!”
梁九功瞧着她这可怜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可万岁爷的态度已经摆明了,就是十阿哥痊愈之前,不允许宫里的任何人探视。
他只得规劝道,
“娘娘,宋院判给万岁爷汇报的时候,奴才就在旁边,听的真真切切,他说十阿哥这般年岁出痘要比幼时安全不少,十之七八是能熬过去的。
更何况,万岁爷已经下旨,在内务府挑选了三十二人去宫外头照顾十阿哥,而且有宋院判每日诊脉,十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痊愈的!”
但钮钴禄贵妃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她一个劲的求梁九功去跟皇上求求情,说她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
梁九功被她磨得毫无办法,只能同意去跟皇上求情。
东暖阁,康熙执笔临摹着字帖,听见梁九功推门而入的声音,头也没抬的问道,
“她不愿意走吗?”
梁九功神色讪讪,“万岁爷料事如神!”
“她是个性子倔的……”
康熙将笔放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罢了,朕亲自去跟她说。”
康熙话音未落,人就要往门外走。
梁九功连忙将大氅拿在手里,几步跟上去给康熙披上,
“外头天冷,万岁爷放心冻着。”
康熙走出门,入眼的便是钮钴禄贵妃单薄的不像话的跪姿。
他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钮钴禄贵妃面前,厉声喝问,
“尔等便是这般伺候主子的?!”
跪在钮钴禄贵妃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吓得抖如筛糠,
“奴才(奴婢)该死!求皇上恕罪!”
康熙还想骂两声,钮钴禄贵妃已经跪着挪到了他脚边,声泪俱下道,
“皇上,求您让臣妾去照顾老十吧,他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臣妾,他才十岁啊皇上!”
她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让康熙忍不住头疼,“爱妃先起来吧。”
钮钴禄贵妃连连摇头,“皇上,臣妾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啊,求您让臣妾去陪着他吧……”
听到这,康熙也忍不住有些心软,但一想到钮钴禄贵妃这几年的身子呼也不怎么好,而且还统筹着宫宴等一切事宜,他便又硬下了心肠,
“爱妃先起来吧,地上凉!”
这句话说的平淡无比,却叫钮祜禄贵妃停止了哭喊哀求。
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康熙,脸上杂乱的泪痕让她看起来格外憔悴。
康熙将她搀扶了起来,裹进大氅底下往东暖阁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