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人站在楼上向窗外看去,这市集上已来回走过许多落魄的人族。
“想来人间已经不太平了,这么多人族都流落到肉市之中谋生了。”墨羽感叹道。
银铃向下看去,对面是一个卖散肉的摊位,那摊子上摆满了切好成块的肉和排骨,钩子上挂着剥了皮的兽头兽腿。
这时路过一对夫妇,只见他二人衣衫破烂,身形消瘦,形容枯槁,像是逃难至此,该是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他二人行至摊前,那妇人停留下来看向摊位,随即跟上前面的男人走了。过了一会儿,那妇人又折回来同那摊位的老板说了些什么,那老板便给了她一锭银子,她拿着银子欣喜的转身离去。不一会她便又空着手回来了,径直地走进摊子后面的房屋里,过了半刻钟的时间,里面的伙计将一盆新鲜的肉抬出来挂上了摊位,那老板依旧继续吆喝着卖肉,而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出来。
太阳已经落山了,那个男人终于找了回来,他同肉摊老板询问了些什么,随即便伏在那肉摊上的一只小腿上哭了起来。
沈涵疑惑道:“这他可是哭什么?”
“你再仔细看那些案头的肉。”银铃提醒道。
沈涵定眼仔细瞧去,那男子怀里抱着的居然是一条人腿,再看那挂钩上,也有没卖完的人胸骨。他瞬间明白那个妇人是已经被屠宰成了肉块摆在这摊位上卖了出去,沈涵一下子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起来,随即转身蹲在地上一阵狂吐。
银铃俯身递过一杯水和一个帕子去给他,满怀愧疚地说:“这便是我造下的孽,若我没有打开那万妖塔的结界,没有放走那些妖魔……”
“这事并不怪你。”风灼在一旁安慰道。
“没有这些妖魔,这世道就不会乱起来吗?果真是这些妖魔的缘故吗?”
墨羽定定的望着窗外,望向那云霞之外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说:“这世道要乱总是会乱的,暗中操控这世道的恶人永远不会明目张胆的抛头露面,他会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寻找一个可以背负罪责的人来承载这万世的骂名。”
银铃似懂非懂的随他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了,她不忍再看这窗外的人间疾苦和残酷。她决定明天就出去,哪怕被众人唾骂,被万妖追杀,一切皆因她而起,她不能躲在这里苟且偷生,即便以她的能力出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次日一早他几人便随银铃准备一起离开肉市,天释和红月前来道别。
“虽然你已经不是我们的师父嘲风了,但是念在前世的旧情,我愿意帮你一次,就当是还清你是她的转世之身的这一份恩情。”
红月和天释对着银铃低头拱手做了一个拜谢的手势就转身离开了,天释临走的时候说:“我会勒令我的下属管好自己的部下暂时不会为祸人间,不参与人间战事纷乱。”
银铃对着那两个背影缓缓回礼,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
“走吧,这次就不要御剑和使用灵术回去了吧,我们一路走回去,我想看看这真正的人间疾苦。”
银铃说着拿起自己的包裹,翻开里面的金钗银环之类的说:“这个是当初逃婚的时候从身上拆下来藏起的首饰,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一会儿拿着它买一些食物带着路上备用。”
“多亏我帮你拿了包裹,你才有这些。”沈涵在一旁骄傲的说。
几人说着便立马启程,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走出了肉市,银铃这才知道与其说肉市是一个集市,不如说它是一个小的国家。
出了肉市便来到它的临近国——姜国,他们几人穿过一片沼泽终于在天黑下来的时候找到了几户人家居住的地方。
沈涵见终于有了人烟,便急切的想要去投宿,随即上前去篱笆门前叫喊。
半天从茅屋里走出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见是生人,她便远远的不敢靠近,听到沈涵要投宿,便摆手拒绝道:“你们快走吧!外面这乱的。”
银铃看着老人蹒跚而去的背影便将沈涵拉回来道:“我们去下一家吧!”
一连敲了五家门都被拒,即便是拿了银钱出来也没有人家愿意收留他们。
他们便只能走向最后一家,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
风灼正准备同小姑娘问话,那屋里跑出来一个黝黑消瘦的妇人将她搂在怀里。
妇人充满戒备地同风灼说:“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家男人已经被你们带去了打仗了,家里存粮前几日也被你们征走了……”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官中之人,只是路过投宿的。”
风灼解释着,随即拿出手中的银钱说:“我们可以给钱。”
那妇人搂着小姑娘转身就要往屋里走:“你们还是走吧,我家里没有地方给你们住,现如今要银钱有什么用。”
他几人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只能悻悻地离开,在村头的一棵大树下找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银铃靠着树坐了下来,墨羽从手中变出一个毛毯盖在她身上,她却拒绝了,将毛毯拿着盖在了沈涵身上。
虽是五月了,但天气却不比往常暖和,这夜里寒风阵阵,凉气袭人。
沈涵蜷缩在银铃膝前,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见银铃给他毛毯,便也没有拒绝。
风灼见银铃衣衫单薄,便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给她披上,他随即四处寻了一些木棍在她面前生一起一团火来给众人取暖。
“我知道你心中有愧,想要切身体验这战乱之苦,想与这天下百姓感同身受,可是你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应该照顾好你自己。”风灼劝道。
“我不能做什么,因为我是凡人,若我是神,我便可以改变这一切。”
银铃叹息了一声,将沈涵的毛毯给他扯了扯盖住他的肩膀。
“是神也未必可以改变,只要世人心中欲望还在,只要这暗中操控欲望之人还在,一切就都无法改变。”墨羽坐在树杈间靠在树干上闭着眼说道。
“那我就去同他们说清楚这战乱和争斗的利与弊,平息他们心中的欲望。”
银铃看向前方的小路,在微弱的星光下弯弯曲曲的延伸到黑夜中,她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可眼前只有这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