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刘瑁喟然一叹。
“主公虽无害人之意,却不可无防人之心也!”
苟哥悚然一惊。
刘协你还没完没了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又行了?且慢…
苟哥思及一种可能,竟然惊出来一身白毛汗。
果不其然…
吴夫人盈盈一礼。
“主公确须提防天子!”
苟哥冷汗不由得涔涔而下。
“叔玉先生、嫂夫人,贤伉俪不妨明言。”
刘瑁再次长叹一声后,作揖道:“主公,天子有意任袁本初为太子太师。”
苟哥眉头狠狠一跳、心中杀意弥漫。
若非刘嗣尚在襁褓,苟哥恐怕早已按捺不住、尽快觅良机除掉刘协。
显而易见,喂不熟的刘协始终对赵旻怀有杀意。
正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如今大权在握的苟哥,尚能保持一颗冷静的心,已殊为不易。
得益于此,苟哥在短短一瞬间,便压下心中升腾的杀意。
然后其人面向宫城方向…哭天抢地起来。
“旻曾听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而今旻使天子如此猜忌,甚至不惜与割据一方之诸侯勾结,此诚乃旻之大罪也!
既如此,旻便辞去卫将军之职,还政于天子,从此将家就鱼麦,归老江湖边,不再过问天下大事焉!”
苟哥这番话半真半假。
因为苟哥要做到又当又立,确实不容易。
一心想收回权力、却不具备与权力相匹配之能力的刘协,一点儿都不让苟哥省心。
苟哥的表演突如其来,委实深深震撼了书房内众人。
吴懿、刘瑁及吴夫人忙不迭面向宫城顿首,同时口中连连劝慰苟哥。
“主公请勿如此,一者,天子仅有意发此诏令,却未行文至尚书台;
二者,袁本初屡次无视尚书台之诏令,不肯亲自赴许都觐见天子,此举等同于篡逆,太子太师之重任,袁本初焉可受之?
还请主公以汉室天下、苍生万民为念,勿再做此颓丧之言!”
吴懿和刘瑁不急才怪,因为他们已经把身家性命悉数押到了苟哥身上。
刘瑁之所以对苟哥充满感激、甚至是对苟哥臣服,其原因并不难理解。
因为若非苟哥及时收复益州,刘瑁将来必死无疑。
要知道,刘璋的三哥、刘焉现存的长子刘瑁,是刘焉指定的继承人。
刘璋不过是被益州士人架上去鸠占鹊巢罢了。
刘璋、刘表,本质上讲都是同一类人:
士族傀儡。
所以说,苟哥看得极为通透,他的最强对手兼盟友,不是孙策和刘备,而是士族。
苟哥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温水煮青蛙,渐渐消耗掉士族生存的土壤和根基,消耗袁绍实力,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因为出身于汝南袁氏的袁绍,正是这天下势力最大最强的士人。
话说回来,苟哥这一番看似情真意切、发自肺腑的表演,使吴懿、刘瑁夫妇心中感慨万千。
主公挽狂澜于既倒,实乃匡扶汉室之擎天玉柱也!
于是乎,二人对苟哥的劝说,也就更加殷切。
苟哥在表演之余,终究难免有些真情流露。
来到这时空一年半,苟哥的心态由努力苟活下来,逐渐转变为努力改变这时代。
苟哥来到这里才发现,这时空的真实情况,要远比演义残酷一万倍;
这真实的惨况,甚至比史书上那诸如“人相食”、“尸骨盈于野,野犬衔食”、“十户难存二三”、“流民毙于途”等等寥寥数言还要残酷十倍。
苟哥为改变这惨况、改善民生,付出了太多努力。
其中之辛酸苦辣,苟哥委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借着表演之机,苟哥便将自己心中苦楚、对这时空百姓的同情一并发泄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哭后还要继续负重前行。
是以,在吴懿、刘瑁二人苦劝之下,苟哥迅速擦干泪水。
“既如此,旻便倾尽全力匡扶汉室、拯救万民。”
苟哥这番半真半假的表演结束之后,吴懿、刘瑁等人对苟哥之志向认识得更加清晰。
刘瑁抱拳献策。
“主公,愚以为,应将此事告知杨太尉、宗正及荀令君为善。”
苟哥心中恨铁不成钢。
大哥,刘协只是有此意而已,并未与重臣商议,你贸然将此事转告这些忠汉之臣,意欲何为?
你这间谍以后还怎么当?
于是苟哥苦口婆心道:“叔玉兄,此举不甚妥也。天子之圣心,我等焉可随意测度?
依我看,我等不妨且稍作等待,待天子传诏至尚书台,我再与诸位汉室重臣商议此事如何?”
苟哥咬牙心道:明日宝宝便要带老子的儿女出宫,老子正好与宝宝商议此事。
刘协啊刘协,你给老子等着!等将来时机成熟,老子一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于是乎,此事就此商议完毕。
在深宫之中、宦官宫娥身边长大的刘协,因太迷信宗亲对大汉皇室的感情,以及过于匮乏对人心险恶的直观认知,而被苟哥顺利安插了一个耳目。
如此一来,内有伏寿、外有刘瑁,袁绍安插在刘协身边的那个中常侍,注定将成为苟哥的工具人。
至此,与伏寿的感情愈发甜蜜的苟哥,在至少一年之内,都将高枕无忧。
翌日上午,古城广陵城内。
陈登在得知孙策可能有难之后,便沿中渎水连夜乘船赶来,并未让吕范和香妹子等太久。
前文曾提及,中渎水连通淮水和大江,是汉末极为重要的人工运河之一。
日夜兼程的陈登虽风尘仆仆,却仍神采奕奕。
而且,其人并未率任何亲卫,仅有数名仆客跟随。
由此可见,陈登在广陵郡威望之隆。
与历史上不同,同为苟哥创业合作伙伴之一、且深受苟哥信任的陈登,并未如历史上那般遭到隐诛、英年早逝。
其人头戴刘氏冠、着一身宝蓝色深衣,腰悬长剑、目光有神,看起来颇为意气风发。
香妹子上次见到陈登,是去年妹子随苟哥北返许都之时。
与爱郎出征大半个天下的香妹子,此刻再见陈登,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陈登恭恭敬敬向其人主母行礼…
尽管四十岁的陈登,年龄足以做二八少女香妹子的老爹。
香妹子还礼之后,便迫不及待道。
“元龙先生,家兄恐将有难,请先生出兵援助家兄!”
吕范忙不迭向陈登躬身作揖。
“某乞请元龙先生出手相助!”
陈登在赶来的途中,早已想通此事的前因后果,何况去年陈登还曾随赵旻,在千军万马之中救过孙策性命。
陈登认为,此番孙策即便遇险,也不可能比去年更为凶险。
是以,见识过大风大浪的陈登微微一笑。
“子衡先生,此非交谈之地,请随某至广陵县令处详谈。”
少顷…
众人在一间静室坐定。
陈登并未先开口,而是向其人主母孙夫人作揖行礼。
孙夫人,也就是香妹子便将自己的担忧悉数道来。
陈登听罢,再次行礼。
“主母,恕某才疏学浅,某以为,而今即便江东豪族对吴侯仇视,吴侯亦断无性命之忧也。”
吕范暗暗赞同陈登之言。
没错,吕范根本不信,江东豪族此时犹敢行刺孙策。
他之所以向孙尚香献策,劝这美少女至大江彼岸的广陵郡求援,只是担心孙尚香因过于紧张、担忧,反而会因此刺激到江东豪族罢了。
原因很简单:当着卫将军赵旻爱妾孙尚香的面儿刺杀孙策?江东豪族莫非傻了、疯了不成?
尤其是在,去年赵旻曾严厉警告过江东豪族的情况下。
这种事儿的弱智程度,与某人在煤气泄露的房间抽烟压压惊等同。
这纯属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香妹子对此却有不同意见。
其人当即出言反驳。
“元龙先生谬矣!且不提家兄曾多次灭江东多家满门,亦不提家兄对待江东豪族手段之残酷,妾只说,拙夫卫将军曾言:家兄恐将遇难也!”
香妹子此言一出,陈登、吕范二人神情便凝重起来。
赵旻的话,显然要比香妹子的话管用百倍。
二人对视一眼后,陈登又一次作揖。
“敢问主母,主公之原话为何?”
香妹子对此不假思索。
“妾闻拙夫之言如是:大兄性情刚烈,又轻而无备,且大兄待江东豪族手段酷烈,故阿香省亲之时,务必时时规劝大兄:
首应重用淮泗士人,次需尽速举荐江东豪族士人出仕,三务必率亲卫随行。否则,大兄恐将有不测亦未可知也。”
香妹子言罢,陈登和吕范二人,反而松了口气。
吕范含笑作揖。
“阿香放心,前两者,主公已依照卫将军之言而行,至于第三,某必时刻警惕主公之安危。”
陈登则作揖温言劝慰香妹子。
“主母勿忧,主公惟担心吴侯一意孤行耳,吴侯断无性命之忧。然则…”
陈登复又向吕范作揖。
“子衡先生,淮泗士人与江东士人之间,尚需先生多多斡旋方可。”
吕范郑重还礼。
“元龙先生所言极是,某必竭力为之!”
二人言罢,皆微微一笑。
性子本就有些急躁的香妹子却勃然变色、霍然而起。
“二位先生之言,大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