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在即将正式投产的水力磨坊巡视一番，确认石磨的水力驱动轴可收放自如、且无任何安全隐患后，便离开了此地。
距此地不远，还有一处抽水方便的肥料工坊。
无论是磨坊，还是肥料工坊，都是名义上的官办…也就是赵旻控股。
虽然赵旻没投一个五铢钱。
磨坊的出资方，是荀彧；肥料工坊的出资方…毫无疑问，还是荀彧。
赵旻已经彻底理解了曹操猜忌、多疑、残暴的心理产生机制。
士族比赵旻还不要脸，也难怪曹操会气到想杀人。
老子供你们衣食，又给你们发着工资，你们居然还好意思藏私？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们怎么能比老子还不要脸？
赵旻一边腹诽，一边走进肥料工坊。
肥料工坊的主体建筑有两个，一个是密闭式煅烧炉，另一个是原始版的底加热式反应釜…
好吧，这其实就是个烧煤的大土灶和一个大瓦锅。
再就是数个石磨，以及一大片晾晒池。
原料简单到令人发指，因为只有四样。
一是产自河东郡襄陵、平阳、汾阴县的风化褐煤；二是产自河东盐湖的天然芒硝；三是山中俯拾皆是的石灰石；四是木炭。
一言蔽之，这些原料都不值钱，而且来源广泛。
风化褐煤是浅表煤，所以不存在所谓的黑煤窑，只需略略一挖，便可装车运走。
芒硝…夏县盐湖，在冬季时白茫茫者皆是，只需微微一铲，便可装车运走。
石灰石…稍微麻烦一些，需要用镐破成小块岩石，再装车运走。
木炭…赵旻在秋季时遣兵卒伐薪烧了数百万石，只需装车运来即可。
制肥工艺更简单。
用密闭式煅烧炉煅烧硫酸钠、木炭和石灰石，待反应充分。
灭火后，等炉腔渐渐冷却，匠人们用铁锨将炉膛中的烧灼物铲进装了半缸水的大缸中。
最后，匠人们用螺杆泵将上清液抽入桶中，留出一半准备蒸干，剩下的一半，则需加入熟石灰。
一半上清液在蒸干后，便是纯碱，纯碱制小苏打更为简单。
而另外那加入熟石灰的一半，在反应充分后，上清液抽出蒸干，便是烧碱。
在没有液氨的时代，赵旻只能用如此原始简陋的方法制碱。
残渣是硫化钙，无需处理，只需静置氧化，便可得到石膏，石膏既可以做建材，也可以用来点豆腐。
风化褐煤用石磨磨成细粉，铺到晾晒池中，匠人们需小心翼翼地将烧碱液倒至煤粉中，用铁锨搅匀。
高浓度烧碱有强烈的腐蚀性，所以赵旻给匠人们配了皮手套、皮裤、围裙和口罩。
待白烟升腾又散尽后，匠人们将已做成的腐植酸钠粉铺开晾晒。待其晾干，便可直接施用。
工艺简单粗暴。
做烧碱的废液是熟石灰水，可以直接回收使用；桶内剩余的固体便是石灰石，可以回收利用。
而烧制纯碱的废液滤除炭渣晾干氧化，就是石膏。
废气主要是二氧化碳和水蒸气，无需处理，而且不存在废液。
这一整套工艺，除了排出一丢丢温室气体二氧化碳外，可谓无污染的典范。
而且，化工从来都不是孤立的，赵旻在生产烧碱的同时，可顺便制出纯碱和小苏打。
这才叫科学严谨的工业设计，穿越客们，你们都长点儿心吧！
腐植酸钠外用，不但消肿止痛有神效，而且止血效果比起云南白药还要更上一层楼。
有无数文献，及赵旻前世亲手做的试验为证。
在这原始落后的近两千年前，赵旻实在想不出高大上的投产方案、以及工艺改进方案，只能如此生产。
反正天然绿色无污染。
在此过程中，成本最高的有两点，一是工费，二是运费，原料反而不值钱。
肥料，赵旻决定白送。
但纯碱，不好意思，能吃得起面粉的，根本不在乎纯碱的花销。
所以，肥料的成本，被赵旻加在纯碱上面。
一斤纯碱一匹绢，一斤小苏打同样一匹绢，这价格合理公道。
虽然按照市价，一匹绢可换十斛小麦，折合后世近五百软妹币。
但是有本事你们也做出来纯碱和小苏打啊？
赵旻通过采集廉价原料大批量制碱，便可与荀彧一起，赚得盆满钵满。
等两家赚钱赚得不亦乐乎，荀彧还好意思再藏私？
杨老头儿、伏老头儿还不得觍着老脸凑上来？
何况如此一来，不止肥料的成本，便连军费不也一起出来了？
有环保、而且高效的腐植酸肥，增产增收不再是问题。
而有了纯碱和小苏打，各类面食便可以大量制作。
所以说，知识改变命运，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一味改变制度，反而会加速王朝灭亡的脚步。
因为生产总值太少，无论如何改变分配方式，都只会激化各种矛盾。
蛋糕就这么大，你如何分？
综上，赵旻决定先从增产增收做起。
下一步他就要试验肥效。
如果在三次田间试验后，三组数据的方差分析和T检验都是差异显著，这次试验最终才算宣告成功。
对此，赵旻有极为丰富的经验。
赵旻愈发感觉，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绝非偶然。
否则哪怕换成只坐等项目分红、几乎没有实操经验的那些所谓正高级、副高级工程师过来，那些砖家也要徒呼奈何。
因为他们坐办公室时间太久，实操技术退化得极为严重。
赵旻将肥料工坊的颖川匠人们召集过来，现场进行一番安全培训和技术培训后，便率亲卫向尚书台赶去。
赵旻见到荀彧后，后者抚须笑道：“阿旻，某已按照计划，规划出试验田。明日大军开拔之后，便可进行首次田间试验。
首次田间试验，将以颖川、陈留为实验组，南阳、河南为对照组，陈郡为空白组。如何？”
实验组施用腐植酸肥；对照组施用开凿灌渠、清理河道的淤泥；而空白组，则沿用这时代的土肥。
待来年冬小麦收割，三组取平均值来进行数据分析。
若差异显著，则大范围推广腐植酸肥，留百亩良田做为对照组、空白组，继续试验高粱的增产情况。
这就是第二次田间试验。
随后，再分三组，各以十亩良田种植葵菜，这是第三次田间试验。
若三次均为差异显著，则说明腐植酸肥增产增收效果明显。
由于这几郡相距不远，均属中原地区，且水利情况良好，因此不存在旱年、涝年的天时差异、及地理差异。
赵旻颔首：“大人所言甚是，便如此。”
见赵旻不反对，荀彧便将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
随即，其人又问道。
“阿旻，南匈奴左贤王实力不弱，妙才、德祖二人可否安然返还？”
赵旻紧紧蹙起眉头：“大人，实不相瞒，旻亦不知。然此番出使，舍其二人，更无合适人选也。”
杨修是弘农华阴名门之后，而且思维敏捷，智谋不逊于鲁肃，口音又与匈奴人相似。
何况杨彪素来与蔡邕交好，左贤王的阏支既是蔡琰，其人便不会轻易杀杨修。
综上，除了杨修，还有谁更适合出使？难道要满口九江话的宗室刘晔去？
左贤王既敢在兴平二年劫掠汉廷，其人便根本不将大汉放在眼中。
宗室身份，或许反而会使左贤王生杀心。
武将方面，夏侯渊武艺不逊于张辽，又以神行见长。这一点，连赵云都甘拜下风，所以，武将也无人比夏侯渊更合适。
荀彧叹道：“但愿其二人安然无恙。”
翌日，卯时。
四万骑兵在天子田猎场集结。
大军即将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