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张辽送出帐后,如今帐内三人皆为赵旻至亲及心腹。
于是赵旻吩咐亲卫军司马守在帐外,压低声音道。
“旻深恐关洛、官渡之民不足以越冬,是以欲与刘景升易粮,诸公以为如何?”
董昭微微动容:“主公欲以何物易粮?”
赵旻再次压低声音,将自己向曹洪敲诈勒索的黑历史简略讲了一遍。
曹洪多年积攒的财帛,本就是其人奴客打劫所得的黑钱,对此知情者并不多。
而赵旻黑吃黑的行为,在这道德底线极高的时代,殊不光彩。
因此,得知赵旻有如此巨资者,除赵云和赵旻亲兵外,惟寥寥三五人耳。
董昭听罢忍俊不禁。
“自古作战,兵卒、粮草及财帛皆损耗惊人,何人可如主公一般不损反增?”
众人哄笑。
事实便是如此,因官渡之战,赵旻收获巨大。
在官渡大决战之前,赵旻还曾患得患失,反复盘算,唯恐自己一着不慎,以至于满盘皆输。
然而…
决战之后,此消彼长之下,赵旻其实已不必继续苟下去。
赵旻虽仍不似袁绍那般“壕”,但因其内部不似袁绍那般派系林立,依赖河北豪族,所以赵旻可自由支配的资源,甚至比袁绍还多。
这正是历史上袁绍死后,袁绍阵营中,河北派领军人物审配能够架空那三个龟儿子、肆无忌惮迫害河南派的原因。
赵旻不存在这个问题。他的发展路线,与曹操极其相似,均为中央集权。
众人笑过之后,董昭收敛笑容,正色道:“主公何不以工代赈?”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
赵旻其实正有此意。
董昭捋须道:“官渡战场既为抗袁第一线,各类工事则应多多益善。
入冬农闲时,主公以粮为酬动员丁口,于大河南岸广修工事,如此既可完备防务,又可赈济黎庶,岂非一举两得乎?”
赵旻称善:“便如此!天色已不早,我等各自回府。”
赵云站起身:“阿旻,某与你同赴杨府。”
这几日,赵云一直在杨彪府中暂住,负责保护杨彪安全。
不多时,二人便率一屯亲卫进入杨府。
杨彪刚刚送走参与酒宴的众人,安置好赵氏亲卫后,老头儿便领着赵氏叔侄进了书房。
见老头儿心情甚佳,赵旻打趣道。
“不知大人有何喜事?”
杨彪挥挥袍袖:“老夫何喜之有?你若可尽除国贼,还天下太平,老夫方可喜不自胜也。”
赵旻笑着抱拳:“如此,大人恭候小子捷报便是,小子必不会劳大人久等。”
显而易见,赵旻这是在吹牛。
杨彪和赵云听到赵旻这句狂言,都忍不住哑然失笑。
杨彪收敛笑容,沉声肃然道。
“阿旻,若两年后袁本初再次南犯,届时你胜算将几何?”
赵旻果断摇头:“大人,旻无法断言此事。旻仅可言明,若天子不掣肘,百官皆齐心,旻必誓死捍卫天子,打退袁本初。”
杨彪明显有些失望。
“阿旻不可攻入冀州?”
赵旻断然道:“大人明鉴,非旻不为,实不能也。
河北富庶,且屯田日久,其地丁口、良田众多,兼且豪族实力雄厚,旻为中原生民计,绝不可贸然北进,否则饥荒将再现!”
赵旻已打定了主意,只要袁绍不死,便决不贸然攻打冀州。
因为袁绍耗得起,赵旻却耗不起。
更何况,明年后年这两年,赵旻要做的事太多。
以曹操之能,其人整合并安抚徐、兖、豫三州,尚且花了近五年时间,赵旻不认为自己比曹操强一倍。
所以,赵旻刚刚口出狂言,便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于是他讪讪一笑:“大人亦不必过忧,盖因袁本初若败,则天下安定便不难矣。”
这句话绝非狂言。
因为袁绍就是如此强大。
历史上曹操打赢官渡之战,主要是因为偶然因素太多,其人赢得万分侥幸。
饶是如此,袁绍一日不死,曹操便仍一日攻不进冀州。
抛开成王败寇不提,史书,被司马家的狗腿子王沈玩坏了。
赵旻必须郑重其事地说明此事,以防止许都这些汉臣们心态膨胀。
万幸杨彪始终保持清醒。
杨老头儿抚须苦笑:“阿旻,既如此,我等便不可操之过急。”
赵旻松了口气,抱拳道:“大人,理应如此。平定河北,绝非三年五载便可竟其全功。”
定好这个大基调后,其余之事便好说了。
因此赵旻抱拳道:“大人,旻欲为臣属论功行赏。”
杨彪颔首:“理应如此,阿旻自便。”
赵旻讪讪道:“然则,大人,旻欲重定中军制。”
不管论功行赏,还是实施中军制,赵旻都可以自己说了算。
故而他向杨彪提及此事,便分外可疑。
杨彪满脸狐疑:“阿旻,你意欲何为不妨明言!”
赵旻压低声音:“尚书台总政,卫府统兵,旻欲将政、兵分离,大人以为如何?”
赵旻实则是想彻底架空刘协…尽管刘协如今已无比接近被彻底架空。
因为没有兵权的政权,在这地方士族豪强当道的时代,几近于空权。
简言之,赵旻就是在效仿曹操,欲总揽大权。
所谓尚书台总政…只是糊弄似懂非懂的刘协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因此,杨彪瞳孔遽然一缩,其人如一头虽老却雄风不减分毫的猛虎一般,低声喝问。
“阿旻!你意欲何为?”
赵云也勃然色变:“阿旻!你须谨记,常山赵氏世代忠良!”
赵旻极为坦然地抱拳道:“丈人,叔父,请两位大人暂且息怒。小子此举,绝非欲行不轨,实乃迫于形势之所为也。”
杨彪紧紧蹙起眉头。
“你且细细说来!”
赵旻极为坦荡地将袁绍如今的情况简述了一番。
此事详情见作者的话,一言以蔽之,袁绍迫于其人创业时的情况,如今欲行中央集权而不可得。
是以,袁绍才会在历史上输掉官渡之战。
杨彪听罢赵旻的讲述后,眉头渐渐舒展。
赵旻站起身深深一揖:“心底无私天地宽,小子心中坦坦荡荡,绝无半分私念,请二位大人明鉴!”
杨彪抚须颔首:“原来如此!老夫已知之。阿旻,如此说来,若袁本初不测,其人臣属将势成水火?”
赵旻吓了一大跳,当即摆手:“大人,袁本初乃旻故主,旻不可行刺杀之举。”
赵云也抱拳道:“此乃不忠不义,云恳请杨公三思!”
杨彪哑然失笑。
“老夫绝无此意,只是,袁本初今已五十有六,其人又事必躬亲,恐寿元不长矣。”
赵旻心中一惊。
袁绍竟比曹操年长十岁?难怪历史上两年后,其人呕血病逝,一如诸葛亮秋风五丈原。
杨彪略作思忖后,挥挥袍袖。
“此事我需与文若商议,子龙,阿旻,天色已晚,你二人早些安歇。”
赵云冷冷瞪了侄子一眼:“阿旻,你若欲行不轨,休怪某冷血无情!”
还好赵云没舍得说大义灭亲。
赵旻咽了口口水,赔笑道:“叔父大人明鉴,旻绝无僭越之心。”
赵云冷哼:“最好如此!”
其人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赵旻可怜巴巴地望向杨彪。
老头儿嘿嘿一乐:“阿旻休看老夫,你若怀异心,老夫亦保你不得。”
老头儿缓缓起身,负手优哉游哉而去。
赵旻本就无称帝之心,其人表面惶恐,实则不以为意。
躬身送走二人后,赵旻略略捋了一下封赏之事后,便伏案疾书起来。
翌日,赵旻吃过早饭后,便行至宫城。
巡视一番防务后,其人向小黄门抱拳:“旻求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