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那曲军侯前去中军帐禀报之时,赵旻向瞠目结舌的荀彧抱拳道:“文若先生勿怪,家叔父一向治军严谨。”
荀彧苦笑道:“万幸子龙将军乃从文叔父,否则,官渡之战,从文必将付出惨痛代价!”
赵旻对此深以为然。
其人也苦笑起来:“幸好如此,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袁绍逃往白马城时,赵云犹率近四万兵卒,若非敌方主将是奉天子秘诏的赵旻,以赵云之能,或许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当然,这近四万兵卒,如今白白便宜了赵旻。
历史上曹操养不起降卒,如今赵旻却没有任何压力。
就算赵旻缺粮,还可以用从曹洪那里敲诈来的足色银,也就是绢帛,与关系良好的南边隔壁邻居刘表交易。
在神州古代的战乱时期,绢帛、粮草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因其价值稳定,所以被称为“足色银”。
这两者,代表人类最朴素的两个需求:吃饱穿暖。
亲眼目睹北军军营布防之后,荀彧借机与赵旻探讨起官渡之战的细节问题。
二人交流间,赵云匆匆而来。
三人行礼后,一起行入中军帐。
段煨、娄圭和魏种,赫然在内。
赵旻也不废话,当即将自己欲护送曹氏、夏侯氏返谯县之事说明。
段煨当场提出异议。
“从文此举,何异于纵虎归山乎?”
赵旻摇头:“段公此言差矣,曹氏、夏侯氏而今一无部曲,二无主持大局之人,便是其众返回谯县,又能如何?”
当今天下因秩序渐渐恢复,所以在历经多年战乱之苦后,人心开始思定。
属于野心家们的风口,已经成为过去式。
荀彧作揖道:“从文所言甚是。向者诸侯四起,皆因国贼董卓倒行逆施之故。
而今天子成年,从文又无专权之心,且多年战乱后,天下人饱经摧残,今时已非往日焉。”
娄圭长叹一声:“何况,曹孟德此前因衣带诏之事,曾大肆屠戮,若曹氏、夏侯氏仍留许都,恐许都将永无宁日也!”
魏种冷笑不止。
“曹孟德猜忌多疑,暴虐滥杀,天下名士苦其人久矣!便是曹氏、夏侯氏躲回谯县,便可高枕无忧乎?哼!可笑之至!”
赵云淡淡道:“阿旻此举甚善!如此一来,许都之人必将心安,而宵小之徒亦将无处立足。”
荀彧对赵云刮目相看。
“子龙将军可谓一针见血也。从文此举,既表明首恶曹孟德已除、余者概不追究,又可借将曹氏、夏侯氏逐出许都之举,警告欲行不轨之徒。”
这正是赵旻想要释放出的政治信号。
于是赵旻正色道:“此外,旻已向天子奏请开府,而今军营之中俘虏,除曹氏、夏侯氏诸人之外,皆在旻卫府名册之内。”
除荀彧外,众人皆惊。
赵云当场反对。
“阿旻,且不提诸人是否愿投,你可敢重用其众?”
赵旻胸有成竹道:“大人尽管放心,诸人皆乃忠勇之辈,曹孟德对其众或有猜忌,旻却愿用人不疑!”
如今被赵云关押看守的这些人,除张辽前期名声不好、于禁后期失节之外,其余人确实值得信任。
实际上这两人也值得赵旻信任。
当然,荀攸、贾诩除外。
但此二者都有人作保啊!
有荀彧、钟繇在,荀攸想必不会再生野心;同理,有段煨、张绣在,贾诩也一定老老实实。
今时毕竟已不同往日。
荀攸、贾诩二人,并没有《魏书》上所描述的那般简单,详见作者的话。
荀彧适时开口:“子龙将军无需担忧,以余观之,从文之器,决不在曹孟德之下焉。其众曹孟德既可用之,从文又有何不可?”
于禁是鲍信旧臣,徐晃、张辽、荀攸、贾诩皆为降臣,李典家族有前科,对这些人,曹操都敢大胆启用,赵旻为什么不能?
遑论于禁已成功赢得曹操信任。
赵旻附和道:“大人,文若先生句句在理,何况而今程公、董公皆对旻忠心耿耿。”
程昱和董昭,是赵旻招揽曹操麾下旧臣的两个成功案例。
荀彧复又道:“子龙将军不妨将公达、伯然唤来,余当面问之!”
赵云略一思忖后,遣自己军司马唤来荀攸和赵俨。
二人被唤来时,意态悠然,淡定从容,显然颇受礼遇,未吃苦头。
其二人先后向荀彧和赵云行礼,却不理会赵旻、娄圭和魏种。
赵旻顿感头疼。
不待荀彧开口,荀攸便作揖道:“叔父,赵从文之毒计,攸近日方想通。如此小人,不足一哂也!”
赵旻闻言,更加头疼。
您这指着和尚骂秃驴,是几个意思?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赵旻虚心接受批评。
“敢问公达先生,旻为何不值先生一哂?此外,先生既已想通旻之毒计,何妨明言?”
年龄比族叔荀彧还大的荀攸,捋着长须冷笑道。
“赵从文,你既知董公仁与臧宣高有旧,又知其人不得曹公信任,便鼓动其人勾结臧宣高,再由臧宣高说服陈元龙,倾徐州、泰山之兵力,趁曹公之危,然否?”
赵旻瞠目结舌。
段煨抚须嗤笑。
赵云不由莞尔。
娄圭若有所思。
魏种紧蹙眉头。
荀彧长叹一声。
赵俨续道:“为使你师出有名,董公仁为你讨来天子秘诏。你与董公仁那叛臣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终使曹公大败、迫走袁本初,然否?”
荀攸冷笑连连:“赵从文,尤为可耻者,你竟暗中勾结刘玄德,使其人为你内应,致使袁本初后寨失守!你何其寡廉鲜耻哉!”
赵俨一脸轻蔑。
“赵从文,你知子龙将军忠义,故而始终有意相瞒,待臧宣高、陈元龙迫走袁本初后,你方才出面。
可怜子龙将军为救你,不得不背负叛主之恶名!赵从文,你不忠不孝也!”
赵旻对这哥俩脑补的能力,佩服到五体投地。
脑补专家荀攸却仍不肯放过赵旻。
“可怜你赵从文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刘玄德与臧宣高、陈元龙皆为故友,董公仁亦为兖州名士,试问四人若联手,兖徐二州将归于何人囊中?
赵从文,你行此毒计,徒为刘玄德做嫁衣也!而今,你已势如累卵,岌岌可危焉!”
赵旻已经无力吐槽。
哦,原来老子情势如此危急?老子感谢你们祖宗十八代!
不待侄子开口,赵云已经无法忍受这二人的疯言疯语,当即下令军司马,将这两个脑补到姥姥家的蠢货押回去。
待二人走远,荀彧再次长叹一声。
“余未意曹孟德竟守口如瓶至斯!”
赵旻苦笑抱拳:“曹孟德情势如此危急,惟其如此,方可稳定军心也。
曹孟德不愧为英雄,值此山穷水尽之际,犹可险些胜出袁本初。”
段老头儿开始使坏。
“子龙,不妨将贾文和唤来,老夫欲闻其人之高见!”
赵云对这些俘虏极为优待,住的都是两人间。
两个颖川人被关在同一个帐篷内;凉州人贾诩,则与李典一个帐篷。
张辽、徐晃;于禁、乐进分别被关押在同一个帐篷。
赵云对此也深感好奇,于是,顷刻之间,贾诩也被押送进来。
结果…
贾诩这个半老头儿气定神闲地向众人行礼后,淡定从容地对赵旻作揖道:“卫将军而今危如累卵,恐大厦将倾也!”
赵旻正色抱拳:“文和先生有所不知,旻已娶张绣将军爱女为妻,与先生非路人也。旻愿闻其详,请先生不吝赐教。”
赵云闻言,怒气值狂涨。
贾诩则极为愕然。
“原来如此。然则,从文仅得某故主、子龙将军之助,恐仍力有未逮焉。”
赵旻深深一揖:“请先生教我!”
贾诩对赵旻的态度极为满意。
“某有一计,或可挑唆刘玄德与其余三人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