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闻言,心中冷汗长流。
曹司空起疑心…这绝非儿戏也!
当然,这一向极善于自保、又参透人性之智者,很快便找到了自救之法。
他深深一揖,诚惶诚恐道:“主公,张绣称奉天子秘诏以讨不臣,老夫诚不知,其秘诏从何得来?此事殊可疑也!”
好一招祸水东引…
他果然成功转移了曹操的注意力。
然而…
荀攸压力山大。
他暗骂:贾诩老贼何其奸诈!
暗骂归暗骂,他同样深深一揖:“主公,以我观之,此必为张绣矫诏逆行也!愚以为,荆州刘景升应暗中勾连张绣,是以其二人必将南北夹攻南阳!
为今之计,南阳可守则守,若有不谐,主公应壮士断腕,弃之而回兵固守许都为先。此正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也。”
郭嘉附和道:“主公,公达兄所言极是。况且今江东既已生乱,主公何不表孙仲谋为讨逆将军,命其伐逆贼刘景升乎?”
郭嘉之言在理。在曹操等人看来,刘表之所以能抽调出兵力北伐南阳,不就是因为吕范和太史慈骤然撤兵,从而让黄祖压力全消所致?
而吕范和太史慈为何骤然撤兵呢?极可能是孙策遇刺,命悬一线。
既然如此,我们再命孙权讨伐刘表,南阳压力不就小了许多?
而且,只是表孙权为讨逆将军而已,即便孙策还吊着一口气,也不会怀疑是我们做的手脚,简直完美!
于是乎,曹操头疼大为减轻,含笑颔首:“便依公达、奉孝之计!”
他复又看向于禁和乐进:“文则,文谦,你二人协防西路,须谨防文丑出城突击!”
随即他看向关羽:“云长隐于文则、文谦二人军阵之后,若文丑突进,便有劳云长斩下其人首级!”
于禁、乐进和关羽轰然应诺。
曹操这才看向张辽和徐晃。
“文远,公明,你二人遣精干斥候前去打探!颜良始终未现身官渡,此事绝不寻常!若觅得战机,我准你二人临阵自决!”
张辽和徐晃二人神色一喜,当即抱拳领命。
曹操挥了挥手:“诸公速去矣!袁本初苦攻不下,其心必乱,届时我军再出奇,便可一战而胜之!”
众谋士武将轰然应诺。
曹军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很快便又重新振作起来。
赵云苦谏袁绍一番,却最终未能说服其人增兵支援赵旻,只好怏怏不乐地抱拳作别,离开袁绍的中军帐。
这时,袁绍在帐中喝道:“子龙勿忧,若有最新情报,我必尽早告知。”
赵云默默叹息一声,转身抱拳后快步离去。
自二月初攻下白马至今,官渡之战已持续近四月。
赵云悲哀地发现,战事走向,竟与赵旻的预判如出一辙。
他在二月时提出的策略:出两万奇兵经东郡南下陈留,进而直取许都。
这策略如今看来是何等正确。
他遥望着兖水对岸曹操那壁垒森严的营寨,再次长叹一声。
后方虽暂时可宣告稳定,然而…
曹操防守如此严密,且月余之后新粮便可收获,如此下去…此战何时方可打完?
赵云再次陷入惆怅之中。
赵旻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对岸兵卒们结寨,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最大的缺憾是没有瓜子。
李典或许对敌经验尚不算太丰富,但其人麾下部曲却皆为百战老卒,是以,在赵旻看来,李典部曲所结之寨几乎没有破绽。
之所以加上“几乎”二字,是因为他们并未在靠近营寨的河床打木桩、设拦网,以阻挡敌船近岸。
所以…
赵旻情不自禁想道:老子要不要趁东风烈时,备上纵火船,再放一把火呢?
他很快便用力摇头,将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若那么做…许都就真完了!
自己如此猥琐隐蔽的计策将变成笑话,自己绞尽脑汁打下的地盘…只能拱手让于袁绍。
老子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个寂寞?
所以,他绝对不能主动向李典开战。他担心一旦开战,自己就会收不住手,而自己若收不住手用力过度…
那后果太可怕了!
于是他喃喃道:“李典啊李典,你要给力哟!只要你稳守对岸,老子就有充足理由按兵不动…不!老子还能偷摸告诉你该怎么打赢袁绍!
只要给我充足时间,嘿嘿嘿!那么无论老曹打赢老袁,还是老袁打赢老曹,获胜者都将不是我的对手!”
他更加得意,于是招呼徐庶:“元直兄!来!你且观之,曹兵之寨有何疏漏之处?”
由于李典按时出现,徐庶此刻已对赵旻心悦诚服。
于是,他与赵旻并肩而立,指点江山…
在宽近四里的宽阔江面之上,一支由两艘斗舰、三百余艘艨艟组成的庞大船队,正乘风破浪,快速向丹徒驶去。
居首之斗舰舷首上,有一名文士正负手昂然而立。
其人二十多岁年龄,身高八尺,身材颀长,着窄袖直裾袍,头戴纶巾,其相貌虽俊秀,眉宇间却带着浓浓忧色。
这时,一名着窄袖直裾深衣、戴刘氏冠、膀大腰圆的精壮汉子匆匆向舷首走来。
“公瑾,可有主公最新情报?”
这名俊秀文士,当然是周瑜。
周瑜转过身,蹙眉对那精壮汉子作揖道:“幼平,我恐情况不妙也!我等途经江夏之时,你可曾向元龙兄写信?”
周瑜既然在此,那精壮汉子自然便是周泰周幼平了。
孙策的得力干将均不在其身畔,也难怪荀彧和郭嘉敢如此胆大妄为。
好吧,赵旻目前不也同样如此?
进取型主君,在创业初中期,或许都是如此。
周泰颔首道:“公瑾放心,元龙兄处、陈留张绣处,某家皆已托商贾寄信。”
周瑜剑眉几乎蹙到一处。
“而今我等已近江都,沿途却并无任何情报传至,莫非…幼平,我等不妨于江都下船!先打探清楚情报再至丹徒,你以为如何?”
周泰抱拳道:“公瑾所言甚是!巴丘距丹徒近两千里,即便我等得信后一路晓行夜宿,恐亦远远赶不及,不若打探清楚情况再做定夺不迟。”
周瑜颔首:“幼平可认得江都令?”
周泰摇摇头:“某家不认得。”
周瑜哑然失笑:“你便是认得亦无用,前江都令必已伏诛矣。”
周泰先是愕然,随即佯怒:“公瑾,你竟戏耍于我!”
周瑜作揖笑道:“幼平勿怪。暂无消息,即为佳讯。或许,一切尚来得及!只是子敬兄应弃主公而去也。”
周泰叹道:“主公兄弟阋墙,子敬兄为自保,亦只好如此。”
周瑜冷哼道:“他日如有机会,我周公瑾定斩郭奉孝首级!”
周泰低喝道:“某家亦然,某家而今恨不得即刻荡平陆、顾二家!”
周瑜深深吸了口气,复又道:“赵从文此番之情义,来日我亦必当加倍奉还。”
周泰对此深以为然:“主公此番若无忧,某家愿助赵从文对抗曹孟德!”
周瑜笑道:“既如此,幼平,你我于江都下船后,先探明情报再言其他,如何?”
周泰也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甚善!”
周瑜极目远望,但见江水清清,白云悠悠,忍不住心怀大畅。
于是,他的思维复又活跃起来。
“幼平,出于稳妥考虑,我等是否应先与程德谋(程普)、韩义公(韩当)、黄公覆(黄盖)等老臣建立联系?”
他是在难为猛将周泰,人家真不是个谋士啊。
周泰抱拳:“但凭公瑾自决,某家只保证公瑾安全,但某家自会设法联系上公奕(周泰老乡蒋钦蒋公奕)。”
周瑜颔首:“我亦当设法联系陈子烈(陈武)。如此,我等便胜券在握矣!”
周泰哈哈大笑:“公瑾妙计可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