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那不勒斯传统狭窄街道在雪花的笼罩下显得像一个梦幻的童话世界。
顾浅紧了紧衣领,一个箭步蹿上车。
牧野从另一边上来后,下意识般很自然地将她微凉的手拢在手心里。
宽大的手掌传来干燥的温热,顾浅任由他牵着,侧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
之前一直被各种杂事牵绊,她没有好好欣赏过那不勒斯,现在正好看一看。
孩子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温暖的帽子和手套在街上奔跑嬉戏,沉默的古城终于有了鲜活的气息。
不多时,山脚下的海岸线被雪花装点成纯白色,与深蓝色的大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浪已停,远处的渔船显得格外娇小。
一队黑色商务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庄园驶去,入了庄园便是宽敞笔直的柏油路,直通庄园深处的威严城堡。
“砰!”
车子还没停稳,后面就响起了枪声。
“砰砰!”
顾浅瞳孔地震的同时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打开车门的牧野一把拉了出去直奔城堡。
“砰砰砰!”
“砰!”
“砰砰!”
外面枪声密集。
顾浅脑子里一片空白,被牧野拉着直奔楼上。
牧野人高腿长步子大,顾浅使出吃奶的劲勉强跟上他的速度。主要是牧野的手劲大,她被拉着跟不上也得跟上。
慌乱中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绷紧的下颌线,眉眼一如既往的沉稳、冰冷,丝毫没有因为外面突如其来的袭击而露出一丝慌乱。
牧野打开房门一个闪电般的转身将门带上,顾浅被他箍在怀里,不知是几楼,也不知是哪个房间。
“听我说,安静躲好,我不叫你别出去。”
“……好。”
下一秒,禁锢的力量消失,门再次被带上,空荡的小房间里只剩下顾浅一人。
“砰砰砰!”
“砰砰!”
外面的枪声更近了,也更密集了。
顾浅不敢靠近窗口,怕被流弹误伤。
她将门反锁,坐在地上逼迫自己转动脑筋开始思考……
……
思考半天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要么是仇家报复,要么帮内造反。
无论哪一种,她都觉得棘手得很。
这帮黑手党,真是丧心病狂!
顾浅忽然想起,这好像是她自己的事,这个烂摊子本该由她来面对。
现在,冲在前面的人却是牧野。
刚刚,他就那样理所当然的替她找好藏身点,毫不犹豫地出去了……
……值得吗?
他会死吗?
他不害怕吗?
如果牧野就这样死在外面,她要怎么突出重围?
……
如同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外面的枪声终于停止了。
顾浅接到牧野电话后,噔噔噔跑下楼,还没下到一楼大厅就闻到阵阵血腥气扑鼻而来。
其实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一共也就不到十分钟。
牧野的人个个绝地战狼,出手稳准狠,再加上具有碾压优势的武器配备,又躲在暗处,两个回合下来就打死了对方几个人控制住了局面。
现在,大厅里除了牧野神色冷酷的坐在主位上,两边站了二十多个端着机枪的人,地上趴的趴跪的跪是满满一大片哀嚎的意大利男人。
顾浅下来,看到地毯上的血迹,皱了皱眉。
大雪天的,厚地毯洗起来费劲,沥干都要很久。
她默不作声坐到了牧野边上,垂眼看着地上的一片败军……
嗯,没一个眼熟的。
那些人忍着痛看了看牧野,又看了看顾浅,一副想说话又没脸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浅也不急,反正流的不是自己的血,大不了地毯不要了再买一块。
一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猴子和老毕登们带着帮众乌央乌央地赶来。
他们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血腥场面了,有的人进门后忍不住想作呕。
猴子率先站到顾浅下侧,她认出了地上的人,附过来悄悄说:
“这些人是叛徒,前几年形势不好投奔其他帮会去了。”
顾浅听完,心中清明。
她慵懒地倚在靠背上,表情与旁边脱了大羽绒服只穿黑色西装身材板正的牧野截然不同。
“说说吧,你们干嘛的?为什么要袭击我?”
猴子立即挺直身板,语气严厉地开始翻译。
“……”
“老大,他们不是来袭击你的……他们是想来……讨工资。”
“讨工资?带着枪来讨工资,要是讨不成就给我一枪么?”
“……”
“他们只是想威胁威胁你,怕你不肯给钱……没想到刚进门就被人拿枪指着头,他们一看不认识那人,就不肯停车,然后就……”
“然后就发生了枪战。是吧?”顾浅补充道。
猴子抿唇不语。
叛出去的弟子舔着脸回来要钱,一言不合就开战,关键还输了。
这事办的,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啪啪啪!”
顾浅忍不住伸手鼓掌,她说:
“我听说,咱们黑手党有‘七诫’,不知哪位仁兄还记得是哪‘七诫’?”
目光如剑扫视堂下,停留在猴子爸爸脸上。
“这位大哥,你记得吗?”
猴子赶紧冲她爸翻译了。
老毕登虽然脸上作烧,但还是声音洪亮地背了起来。
“守口如瓶!组织高于个人!”
也许是一个人独背有点社死,他用眼神示意几个手下跟自己一起背,于是宽敞的客厅里响起了更加洪亮的背诵戒律的声音。
“不得违抗上级命令!不得叛变自首!对家人保密!”
“不得擅自搞绑票活动!兄弟之间严禁斗殴!”
最后所有站着的——没有叛出去的帮众昂首挺胸一起背完了七诫。
话音落下,直至回音消散,趴着的跪着的那一片人恨不得把头埋到毯子里。
牧野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神情冷峻,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狠戾气场。
顾浅换了个姿势继续倚着,要是手边有一盆瓜子她估计会抓一把来嗑。
“第一条是守口如瓶——我想知道是谁这么想死,把补发工资的事透露出去的?”
她淡淡的从堂下弟子脸上一一扫过,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仿佛在问今晚谁要吃苹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