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锡退守门外后。
顾浅带顾知恩去卫生间撒了尿、洗了手，又给他喝了些水。
“他好带吗？”
牧野坐在沙发上，眼睛没从顾知恩身上挪开过。
“嗯，挺活泼的，有主见，比我想象中聪明。”
顾浅愣住。
“这也叫聪明？别人家总裁的孩子都精得跟什么似的，一岁说话，两岁作诗，三岁白手起家，五岁称霸世界呢！”
牧野抬眼看着顾浅。
良久，憋出一句话：
“少看点垃圾。”
傍晚，顾妈来将顾知恩接走了。
热闹了一个下午的病房里陡然间安静下来。
牧野盘坐在茶几旁处理公事。
思前想后的顾浅决定找一个话题切入，从牧野那里了解一些黑手党的信息。
“牧野，你和马东锡是怎么认识的？”
“马东锡？老头子请过来的，跟着我有些年头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顾浅还没开口，门就被推开了。
赵总助一脸焦色。
“少爷……老爷不大好了！”
老一辈都喜欢把严重的事情往委婉了说。
老人家快断气的时候，一般对外都是说“不大好了”。
这话，顾浅听出来了，牧野也听出来了。
他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然后瞳孔微缩，最终把目光投向顾浅。
“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她说。
“等我。”
牧野起身，快步夺门而出。
赵总助拿起他的西装外套飞快地追了出去。
矛盾再深，终究是亲父子。
相比之下，顾浅心里就没有那种慌张。
牧振航素来不喜欢她，对她的描述也多是“出身低微”、“风尘女子”等贬义字眼。
他自己赚着不干净的钱，转头说娱乐圈里的女人是风尘女子。
顾浅可以说是非常讨厌他了。
明明是个黑社会流氓头子，非要装出一副私塾老先生的迂腐样子批斗别人。
要是牧野把他捞出来放在牧家庄园里临终，顾浅是绝不会带孩子搬进去住的。
她向来不是菩萨心肠，做不到对着一个曾经多番辱骂自己的人迎上笑脸。
换句话说，要是牧振航知道他儿子把家产全部给了这个风尘女子，估计会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走了吧。
顾浅噘噘嘴，打开电视，然后躺在沙发上用手机查意大利黑手党的历史资料。
没多久，门被打开，一个黑色作战服小弟走进来毕恭毕敬喊了声：“夫人。”
然后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到桌上，摆完躬身退了出去。
顾浅这才瞟到门口还留了几个人看守。
吃过饭，医生进来查房，告诉她准备明早出院。
然后将药品单子放到桌上，叮嘱她出院前记得去药房把药领走。
顾浅思索了一番：
牧野那边一时半会儿肯定抽不开身，出院后还是直接回自己家比较妥。
于是给顾妈发了条消息，说明天出院，要是顾青没有安排希望来接一下，有安排的话她就自己打车回家。
顾妈没有多说什么，只回了个“好”。
顾浅也懒得细问，喝了药，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畅想未来。
她如今不是穷途末路的单亲妈妈了，要钱有钱，要未来有未来。
而且是各种各样的未来。
她可以选择当牧太太去下海经商，还可以当顾老大去勇闯天涯……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听到手机在嗡嗡作响。
她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是牧野打来的，接通。
那边沉默了几秒，传出老男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小顾，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顾浅猛地一个激灵坐起来，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心想：
这是牧振航？
那个不可一世的老头儿？
怎么突然会说人话了？
但她还是试探地问了句：
“请问您是……”
那边拼命咳了起来，咳了十几秒后终于压制住了。
“……是我，牧振航。”
顾浅垂下眼眸没有接话。
她现在不想跟他打招呼，哪怕知道他时间不多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咳咳……一个人把孩子养得这样乖巧……
李氏的事情我听小野说了，真是对不住……
算起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些年你本该跟小野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的……”
顾浅将手机平放在床上，打开免提。
要不说那里是个好地方呢，再冥顽不灵的人进去也能被改造。
她被牧振航指着鼻子辱骂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要不是牧野护着，估计他都能找几个人暗地里把顾浅处理掉。
也许他的确那么做了，只不过让牧野护住了。
她不是白莲花，不会因为对方道个歉就说得出安慰或原谅的话来。
对于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顾浅习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
如今的牧振航，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死了，想在临死之前获得别人的原谅让自己走得心安罢了。
他得到了儿子的原谅还不够，还妄想得到顾浅的原谅。
凭什么呢？
有的错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原谅的。
你不承受同样的痛苦，怎么能算道歉？
“……小野他从小脾气倔，认准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我走之后，他就只有你和孩子两个亲人了……
希望你能放下心中成见，守着他好好过日子……”
顾浅无声挑眉：？
放下心中成见。
暗示她现在心里对牧野还有成见咯？
守着他过日子。
每天围着他转、看他脸色过日子咯？
该说不说，牧振航虽然吊着最后一口气，脑子却清醒得很。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浓浓的绿茶子味。
顾浅冷笑一声，小嘴一张一合：
“牧野他还有个外公，萧老爷子。”
她顿了顿，继续说：
“哦，还有个双胞胎弟弟，虽然不姓牧，但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她本来还想讽刺一句“亲兄弟应该不会像继兄弟那样动不动就反目”，但想想还是算了。
那边沉默了许久，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电话突然被挂了。
顾浅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