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出了审讯室就离开了县公安局，回到了县委。
陈岩之所以在审讯室表现出不满，是因为他发现方圆对牛小坡的审问，有诱供的嫌疑，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为借口，答应犯罪嫌疑人一些不可能兑现的事。
虽然法律上对诱供没有非常严格，明确的界限，但这么做无疑是不道德的。
当然，陈岩也知道要想快速撬开牛小坡的嘴，从中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必须要采取点非常规手段。
但采用这种非常规手段，却不能当着自己这县委书记的面，这要是传出去肯定会有人说是自己授意的。
这个方圆，做事实在有点鲁莽。
叩叩叩……
有人敲门。
“进。”
房门打开，副县长杨乐走了进来，杨乐主要负责政法和纪检工作，副县长排名虽然在张爱民，徐川，刘长青之后，但权利却是四个副县长中最大的。
陈岩起身说：“是老杨啊，快坐。什么事？”
杨乐今年已经五十七岁，还有三年时间退休，他坐下说：“陈书记，我听说你跟屈俊才去了大余乡康庄，是吗？”
陈岩心头一动，为了怕别人知道，去之前陈岩特意没从县委走，还一再交代让屈俊才不要往外说，可现在居然还是被人知道了。
陈岩笑着说：“是呀，我来武邑县之前就听说过大余乡的大名，所以想去实地看看。”
“陈书记，你想打假？”
“明知道有假不打吗？”陈岩反问。
杨乐忙说：“当然要打，武邑县每年都要组织两三次针对大余乡的打假行动，不过年年打假年年有，就是打不掉。”
“是什么原因呢？”
“哎，原因很多，但主要是大余乡全乡有百分之六七的人都参与造假，基数太大了。想要彻底根除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就靠这个生活，不让他们造假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生路。”
“这个道理我知道，想要彻底根除大余乡的造假难度很大，之前的县委班子就没想过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吗？”
“想过呀。我们想过由县政府牵头，组织大余乡的人外出打工，介绍他们到工厂上班，或者是引进经济农作物，但根本没有效果。而且要是用行政手段强行干预，又怕会引起群体事件。”
陈岩笑着说：“又是群体事件，咱们武邑县的群众可真是团结啊。”
杨乐苦笑，说：“武邑县宗族观念比较重，很多村里都设有祠堂，不说东牛村和西牛村，就是大余乡那些造假的农民，基本都是一个人造假就会整个家族，亲戚都参与进来。”
陈岩说：“这是个问题。不过有问题就不能回避问题嘛，大余乡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要是不解决，以后人们一说起武邑县，就说咱们是个造假之乡，这个名声可不好听。”
“是呀，是呀。那陈书记，你想怎么解决大余乡的造假？”
陈岩说：“我暂时也没有好的方案，所以前几天才去现场实地考察一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解决大余乡的造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杨乐忙说：“对，对，对，这件事一定要慎重才行。”
陈岩给杨乐递了一支烟，说：“老杨啊，今天早上方圆把牛小坡抓回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方圆从广西往回走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听说现在正在突击审讯他。”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当然是好事啊，抓到了凶手就可以平息西牛村村民的怒火了。我认为这个案子一定要重判，快判，重判是给以起到警示作用，快判是给尽快给社会一个交代。”
陈亚点头，问：“那牛振东怎么处理？”
杨乐苦笑说：“牛振东的儿子已经给我打过三次电话询问牛振东的事了。”
“你怎么回应他的？”
“我说，按照规定至少要拘留十五天，并进行罚款。牛振东儿子的意思是，能不能尽快放了，我说这件事他得给县公安局说，因为牛振东的事并没有进入法律程序，我无权干涉。”
陈岩笑着说：“你是负责政法的，牛振东的事只需要负民事责任吗？”
杨乐瞅了陈岩一眼，一时间搞不清楚陈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牛振东儿子给他打电话说，他和陈岩已经达成了共识，就是以违规修建坟地，并导致两个村子械斗处理。
因为如果只是导致两个村子械斗，牛振东的罪名并不严重，可要是把人命案子也加上，那问题可就大了。所以现在牛振东要做的就是花钱摆平所有的事，然后来个“民不究官不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现在陈岩问牛振东是不是只需要负责民事责任，是什么意思？是想重办牛振东，还是从轻发落，杨乐有些拿不准。
杨乐笑着说：“这件事还要看方圆，看他能不能找到新的证据，检察院，法院，也是看证据办案嘛。”
陈岩心说，真是人老成精，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到了公安局，他笑着说：“是呀，如果方圆掌握了牛振东包庇杀人凶手，并协助其潜逃，那牛振东的问题就大了。”
杨乐脸上带笑，心里却想陈岩是在暗示自己，告诉牛振东的儿子去做方圆的工作吗？
应该不是，因为陈岩已经和牛振东的儿子谈过了，他要真想从轻处置牛振东，完全可以自己去给牛振东的儿子说。
甚至，今天都不必谈这个话题。
陈岩继续说：“老杨啊，东牛村和西牛村的事影响非常大，都搞到国外去了，上面虽然没说什么，但咱们武邑县可不能就此放松，你是主抓政法工作的，这方面可千万要谨慎啊。”
“我知道，我知道。”
叩叩叩……
有人敲门。
陈岩说：“进。”
房门打开，方圆带着黑眼圈走了进来，方圆看到杨乐也在，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杨县长也在啊。”
杨乐说：“牛小坡的审讯有结果了？”
“嗯，有结果了。”方圆把审讯笔录放到了陈岩的办公桌上，又说：“陈书记，这是牛小坡的审讯笔录，他都交代了，你看看吧。”
陈岩点头，不紧不慢地拿起审讯笔录，看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