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谢良骏坐在会议室的门外。
半边脸浸在光里，在灯光之下没有半点血色。
他深知自己罪行滔天，但仍忍受不了这种死寂的等待。
他可以被战队开除，战队也可以把他之前所有的奖金都拿回去。
可他还是隐隐地希望着有人能够支持他。
哪怕他想要的，那是一种奢望。
他怎么到这个时候还带着不切实际地幻想。
他好想看到那个人出来之后，还是能够一脸无关紧要的样子，跟他说没事。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每一次，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每一次，都有人选择站在他的身后。
谢良骏越想越无助。
宋奕尘不会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
之前之所以对他那般百般的包容，不过是因为他对他们战队有价值。
现在他就像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能破坏他们战队的名声，宋奕尘肯定不要他了。
整个世界，有一种崩塌的错觉感。
他想起了在病房的奶奶，他双手无力地捶着墙壁。
他怎么又走到了这一步。走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他的身后怎么还是一片漆黑，怎么还是那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悬崖。
谢良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只记得会议室的灯亮了很久，没有熄过灯。
宋奕尘开完会又陪调查组的人审查信息后，才终于抽出时间去找谢良骏。
打开手机的那一刻，微信上只有一句简短却如同承载了万千重量的五个字，“你还要我吗？”
电话打不通，短信没人回复。
宋奕尘找到谢良骏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没有人的训练室里。
灯黑着，他在黑暗中。
微薄的月光倾酒，他的身上却没有半点光经过。
谢良骏孤独地坐在那，旁边有一个小盒子，其他什么的都没有。
他来的时候轻飘飘的一片，他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东西。
就好像他这一个人。
总是在各种场合徘徊流离，却从来没有留下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你要搬东西，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自己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宋奕尘开着玩笑，走到了他的身边，扒拉着盒子里的东西，想看看是什么。
谢良骏把盒子给抱紧，不让人看。
宋奕尘无奈地把手放下，看着把自己封闭起来的谢良骏，止不住的凝视那瘦弱的少年，隐约可见他扣着手指，勒出淡淡的折痕。
“怎么了？”
“不想理我了？”
“因为没回你消息？”
宋奕尘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他的自己身上，谢良骏却不忍心再假扮这样虚情假意的面目。
他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就对着宋奕尘喊了出来。
“关你什么事啊！”
谢良骏抱着盒子的手一颤抖，东西撒了一地。
宋奕尘送给他的那个粉色保温杯“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沉重的一声，就像心脏扑通落入海底一般，发出了死寂的求救声。
宋奕尘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心里一揪一揪的痛。
怎么不关我的事。
你的事，从来就是我的事。
宋奕尘蹲下来，把东西放回盒子里。
谢良骏沉默无声地看着宋奕尘，心里一抽一抽的。
为什么要帮他捡东西？
为什么要弯腰？
为什么要低头啊？！
要不是因为他，他们也不会这样！
谢良骏蹲下来，双手却无力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你能不能别管我了，我就是个祸害…”
“别哭。”
每一次，宋奕尘总是用这两个字去安抚谢良骏。
但是这一次，好像不管用了。
那两行清泪就这么顺着优异的下颌线滚落。
宋奕尘放下手里的东西，手指在谢良骏的脸上停留，只隔着一厘米的距离，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
宋奕尘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流着眼泪的少年，脆弱到不堪一击。
平日冷酷的伪装，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
随着情绪的失控，谢良骏的弱点也全都落在宋奕尘的眼中。
谢良骏用尽所有力气伪造出的坚强就这么轻易地被击碎了。
谢良骏的软肋就这么轻易地被宋奕尘拿捏在了手中。
有人在无声地哭，悲伤却震耳欲聋。
沉默的眼泪比有声的抗议还要有力量，一滴一滴落地，一拳一拳捶打在宋奕尘的心口。
你的脸上在流泪，我的心却是在滴血。
宋奕尘看着谢良骏那柔软的头发，不知道何时已被汗水沾湿，紧紧的粘在脸上。
两行泪就像止不住的线一样，不停地往下流着。
流成小河，汇成江海，越哭越澎湃。
宋奕尘心疼的说不出话。
他的小孩，怎么会难过成这个样子。
怎么会被别人伤成这个样子。
最后，谢良俊因为鼻塞呼吸不了，狠狠地抽泣了一声。
结果不小心在鼻子上打了一个泡。
……
那个泡泡在这汹涌的悲伤之中，像突兀的音符一样，打破了尴尬。
宋奕尘把纸巾递了过去，“佛祖说了，点泡为止。”
谢良骏的手听话地接了过去，扒拉了一把狼狈的脸，默默擦干净泪痕。
可那双清亮的眼睛，还是有水珠想要往外流。
“不够我再去买包纸巾。”
谢良骏一把把人的手臂给拽住，“你别这样。”
谢良骏带着哭腔的声音，像锋利的刀片一样，要把宋奕尘的心划成无数块碎片。
宋奕尘顺势把人拉到自己的怀里，用力禁锢着他，不让他挣脱。
“不让我哪样？”
“让我一个人看着你哭，什么都不做？”
“让我看着你痛苦，还风轻云淡的离开？”
谢良骏哭的没有力气了，挣扎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整个人随着重力瘫在宋奕尘的胸口。
“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真的，那我跟你一起重来，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谢良骏听到这些话，眼泪又有如泄洪一般喷涌而出。
眼泪无声地嘀嗒在了地板上，震天骇地。
宋奕尘把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谢良骏在他的肩膀上落了一场雨。
宋奕尘永远也忘不了那场雨有多么咸涩，多么让人难过。
谢良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宋奕尘带回了家里。
宋奕尘好不容易把人的脸收拾干净了，谢良骏又抿着嘴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还想哭？”
谢良骏欲言又止。
“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谢良骏的眼睛红肿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有眼泪夺眶而出。
“小哥哥，你还真是，爱哭鬼。”
宋奕尘捏了捏谢良骏的脸。
还好，家里有很多的纸巾。
给你用个够。
“其实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你要听我说吗？”
谢良骏的粉红保温杯也摔坏了，哭也哭完了，脸也丢完了。
他在宋奕尘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还不如抖落清楚。
宋奕尘摸了摸他的脑袋，被汗水浸湿了一片，“你想说便说，就算不说，我也会好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