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很擅长和这些老油条打交道。
他们的话术，脑子里在打着什么算盘，以及应该如何去应对。
我都再清楚不过。
这一切都得益于我那口齿伶俐的姥姥。
从小在姥姥姥爷家长大的我，每周都要和姥姥去两趟集市。
在耳濡目染的教育，以及附近那些小商小贩们特有的市井侩气熏陶下，唯独砍价，我有着绝对的自信。
“不是，咱能别开这种国际玩笑吗，老板。”
我上前两步，将手搭在柜台上，并且露出不屑的表情。
姥姥砍价法则第一步！
对对方的开价露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表情，让对方开始对自己的开价产生怀疑。
“不是，同学，我哪里开什么玩笑啦，要不你上别处问问价？”
老板对我说道。
“这哪还用问啊，我今年都大四了，前几年哪年运动会器材采购不都是我来的，该多少钱我能不知道吗？”
姥姥砍价法则第二步！
哪怕是撒谎也好，一定要装出自己很懂的样子，就算被对方看穿，但也仍然要虚张声势。
只要不被对方唬住，这个策略就是绝对成功的。
江绫颇为诧异的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因为我张口就来的谎话而有些惊讶。
“嗐呀，哪能有这事儿，那同学你说说看，你觉得应该什么价。”
老板一边摇头，一边摆了摆手。
实际上，这已经是他开始退步和试探的表现了，态度明显的软了下来。
“两千块。”
我伸出两只手指朝他比了比。
“你这……”
闻言的老板开始呵呵笑了起来：
“这才是真的开玩笑呢，同学，八千五的价儿，哪有一口能砍到两千的。”
“别绕这些有的没的，就一口价，两千块。”
我说道。
“拿不了，拿不了，价格刚才也明摆着跟你们说了，光篮球就一个八十块。”
老板连连摆手。
“就这球上哪值八十块去，批发价一百块三个，你们进货估计都得一百五个。”
我嗤笑道。
“那同学你出去找嘛，你要是能找到一百块五个的，那有多少你给我带回来多少，我一百二十块收怎么样？”
呵，雕虫小技。
一般人恐怕还真容易被这句话唬住。
“别光我说，老板，你也再开个价吧，诚心点儿的。”
我说道。
“七千五，真不能再低了。”
他说道。
“你要这么谈可就真没意思了啊，老板，哪年学校运动会采购我也都跟着，来个诚心价儿，要不我们可就走了。”
我装作不满的样子。
“行行行，真服了你们了，那我也就收个进货价，五千块总行了吧，这价格可真是一点儿都不赚钱了。”
还是不够老实啊，这奸商。
“两千五百块。”
我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到底是谁不诚心啊，同学，我可给你诚心诚意的价格了啊。”
老板看起来很为难的说道。
而江绫则一直看着我和老板互相走位拉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似乎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最后，在又一番的拉扯之下，老板一直坚持着四千块不放，而我则咬死了最多三千块钱。
“这样吧，我们俩先出去商量一下。”
我朝江绫招了招手。
“行，不急，你们先商量着。”
老板说道。
江绫跟在我的身后，来到了店铺的门口。
此时此刻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只有附近还未关门的店铺以及街道角落的路灯散发着朦胧微光。
“要商量什么？”
江绫问道。
“没什么，就出来透口气儿而已。”
我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很轻松的说道。
姥姥砍价法则第三步！
拖刀计！
假装败走，拉扯到极致，在对方真正放下警惕时，杀他一个回马枪！
听到我的回答后，江绫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总觉得……这价格实在是有些太离谱了。”
江绫说道。
“奸商罢了，看见咱们是学生，就想敲上一笔。”
我回答。
“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他磨这么久呢，换一家店看看不就行了吗？”
江绫问。
“哪里都这样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原本我还打算和老板谈一谈赞助商的事的。”
江绫说道，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在别的地方，或许会遇到良心商家。
但是在明荣街绝对不会。
在这种靠着贩售盗版球衣发家的小贩们当中，如果你不跟着一起黑心，偏偏要举世皆浊我独清的话，那是会被当作众矢之的。
是混不下去的。
讽刺的是，这里就是清河市最大的体育用品批发市场。
过了大约三分钟左右，我和江绫又走进了店铺内。
“怎么样，这价格真的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
见我们两个回来，老板立即说道。
呵。
从七千五百块的低到不能再低，变到现在的四千块低到不能再低。
你唬傻子呢？
我露出颇为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
“老板，现在是真没办法，刚刚我俩商量过了，学校上面给我们的经费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所以算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不好意思。”
说罢，我扭头便走。
江绫也不犹豫的跟在我身后。
我在心中开始倒计时。
三…
二…
一！
……
零点五……
“等一下。”
终于。
我停下脚步，并且转过头去，看向叫住我的老板。
“哎呀，我以前也是学生，能理解你们……不过你们也理解理解我，大家都不容易，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怎么样，三千五百块！”
三千五百块。
其实是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或者说，四千块拿下也不是不行，但是还是觉得不够，想再拉扯一下。
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嘛。
至于霍辉最初所做出的三千块购物清单，那已经是在最差的情况下做出的最低预算。
可以说是相当极端了，很难真的用那么点儿钱买到足够的器材。
“那么，合作愉快。”
我说道。
至此，秋季运动会的前期准备工作，算是顺利完成了。
然而，此时此刻的我并不知道的是，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来临。
到学校后，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呐。”
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住我。
是一个有些软糯，而又甜腻的女声。
就像是香橙一样。
“可以稍微聊一下吗？”